《世尊》 | 油画  |  2015年作  
描着他的眉目想着他的胸怀与态度,心里就像电光火石般出现一次又一次新的认识。这个在黑夜里为自己一个信念而放下一切疾风般向前开步的人,怎样才是他那深邃而洞悉一切的眼神?怎样才是他那充满大爱智慧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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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在画布上创作之际,在线条延伸与了结之间,在色彩覆盖与透露之间,更在我思索之间,这时刻我就能感到佛其实就一直在心念上,也因为这样,我能相信这份情感所能让我感觉到的种种不同的美。

绘图与文字 · 吴韦材


2016年五月,从欧洲巡回画展回来后,我就按照原定的安排,在我的三皈本师释智一和尚见证下,皈依了三宝。

智一和尚给我提取了一个法名:明睿。

在皈依之前,智一和尚与我进行了一番深谈。我原以为自己心里会一言难尽,但当时却原来并不想多话。母亲原是佛学院的人,一生礼佛茹素,从小我就接触佛理,而我多年写作内容的感悟,也多是因有佛理的熏陶,如今年届六旬有余终于发心皈依,原本想说的千言万语其实就像回到了家,不必再说了。

皈依仪式很安静。皈依仪式完毕后,心里更是完全静下来。

更加相信自己所感觉到的美

当信念更为肯定时,就更能相信自己所感觉到的美。

有朋友问我:听说你皈依三宝了,怎么你家里连一尊佛像都没有?

我问回这位朋友:你看到我家里又有什么了?画室内只有画具颜料,大厅上只有画作和一张沙发,起居之处衣物用品已简约到最底线,厨房里连调味品也都一概免了,我承认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简约主义者,而我并不觉得摆个佛像那么佛就会坐在那里,佛其实不在佛像里,佛只能在人心里。

尤其是当我在画布上创作之际,在线条延伸与了结之间,在色彩覆盖与透露之间,更在我思索之间,这时刻我就能感到佛其实就一直在心念上,也因为这样,我能相信这份情感所能让我感觉到的种种不同的美。

《云端花色》 | 油画 | 2015年作

有一晚我梦到这情境;云端纷纷绽开了花朵。梦非常清晰,第二天就根据印象做了画稿,可是找了很久都配不到那梦里云端的天色,后来有一天恍然明白过来了,那不是天空的淡蓝,那是片带着温暖的光,很快,颜色就调出来了。

记得创作《释迦牟尼》时,佛祖的面容我并没进行任何参考,我希望自己能在累积的印象里与这面容能有一种情感上的结合。这个结合的过程,是我也想在这里与大家分享的一次体验;描着他的眉目,想着他的胸怀与态度,那时候心里就像电光火石般出现一次又一次新的认识。这个在黑夜里为自己一个信念而放下一切疾风般向前开步的人,怎样才是他那深邃而洞悉一切的眼神?怎样才是他那充满大爱智慧的面容?我的快乐不复杂,每当创作时能够有这样的念头涌起,就觉得自己很幸福。如今的创作,我喜欢事前思索,进行时再思索,一次一次的思索,然后沉淀,然后我就能感到自己与那个新发现的美,更为靠近。

这样地靠近,能产生出无限愉悦。

《云端花色》是我在创作《庇护所》之后另一幅带着无限愉悦完成的作品。很多人不知道这幅作品背后有个小故事,那就是我所画的,确实是曾在一个梦里见到过的情境。

那时期,我偶尔会为了练习静心及温习书法而抄写心经及大悲咒。而这时期日子也仿佛过得特别缓慢静好,尤其急性子这个坏习惯竟也渐渐改过来,睡眠也稳当起来。那么有一晚,我就梦到这情境;云端纷纷绽开了花朵。平时不太记得梦境但这个梦却非常清晰,第二天我就根据印象描出来并做了画稿,可是找了很久都配不到那梦里云端的天色,后来,有一天,恍然明白过来了,那不是天空的淡蓝,那是一片带着温暖的光,很快,颜色就调出来了。

《譬如朝露》 |  油画  |  2015年作

短暂的人生在是片交错叠乱的绿。只是草般的绿。人如薄薄剪影穿梭其中,冲线的,倒吊的,获得的,失去的,悲哀的,欢愉的,放纵的,自责的,都困在一个欲望犹如波波糖的紊乱空间里。

近日自己在心情视觉上,因为心境的稳定,改观了很多。我原来真的可以变得不再执着。既不执着就一切皆有可能。尤其是颜色,把它们还原回到颜色,我应该重新去发现的,应该是当颜色被提升为光那一刻的心情感觉,能够这样看,我就能把所有颜色都释放了。

说到底,我认为宗教的意义就在于开悟感化;将人心感化得更为柔软,更为和善敏感。其结果是许多新的美感都能渐渐地触动到我,我或许不能算是一名称职佛教徒,记忆力不好,对严守斋戒日期或前往寺院敬礼我常犯上疏忽的错误,但坦白说我也并没因此苛责自己,因为我愿意全心投入大自然处处充盈着法喜的这个美好信念里,我相信生命的真与善能带来新的审美,我信虔诚能有很多不同方式,而虔诚就是虔诚。

思绪常常就在大树庇荫之下沉淀

有朋友发现,近期我画作里也多了许多垂荫大树。

有时,这些大树会像一群庇护的守卫,默默守望着曙光前的无垠黑夜,这时刻我画作里的大树总是沉静而稳健的,就如大自然有着个护卫的责任般,让这世间能看到片刻的宁静真实。

但有时我又喜欢众叶玲珑璀璨,有如欢唱着赞美生命的琉璃大树。尤其喜欢在触动着人心的天色下,树上叶子们各自交叠着每一片的成长故事。世上时光,可以是片刻当下,但其实也是重复的永恒。树下会坐着一位哲人的背影。我想,树叶还在最繁茂的季节他就坐着,一天树叶的玲珑璀璨都凋落了,他也会依然坐着。

《苍茫之花》 | 油画  | 2016年作
人生就如背景的风云般起伏无常,有人看作凄厉,其实一切作为也只是霎时间的烟涌云挤,一朵来自幽冥的曼珠沙华,花色妖艳招展地漂浮在既非人间也不是阴冥的半空里。画下方是一处地平线,画上方又是另一道地平线,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很在意自己身处哪里,其实,一切就在当下身处之地而已。

大树的题材近日几乎就成为我创作时最早浮现脑际的内容。大树默默阅读着季节冷暖,承受着风霜雨露,坚守自己的立场,对大树那宽容庇护的态度,我尤其有着亲切的好感。我是读过些佛理,但我最强烈的感受并不在那些因果轮回的解释上,佛理给我最大启示其实是爱,我常觉得爱才能让人的胸怀真正敞开,有些人整天在网上post些劝世语录但其实自己的胸怀一点也没敞开过,而真正的启示其实不在语录里,真正的爱,在大自然万物里,不懂得如何靠近、接触、融入,何来谈到对自然的领悟?更遑论真正要从自然万物里学习到爱了。

早上或黄昏健步时只要走到园地里我的步伐就会自然而然缓慢下来,健步的节奏也慢慢变成观察的节奏。活着而不观察,就是生命的错失。但现在活着而不观察的人在这个物质化社会里是越来越多了,很多人就连最贴近的生活起居的人与物也都懒得观察,大概他们来到园子里也就只看到绿色和泥路而已。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现代文明的特征,虽然很多人都在呐喊申诉自然没受到人类良好保护,但实际上我只感觉是人与自然的感情越来越淡了,多少人是在长假出外旅游时才想起山海树林?这种矛盾其实是有点啼笑皆非的,嘴里嚷着却毫不关心,不能对自然诚心付出一份爱的人,如何去感应自然给自己那份无私的爱?又如何去提高这份爱的层次呢?

《树下哲人》 | 油画  | 2016年作
大树默默阅读着季节冷暖,承受着风霜雨露,坚守自己立场,而大树那宽容庇护的态度我尤有亲切好感。在触动着人心的天色下,树上叶子各自交叠着每片成长故事。时光可以是片刻当下也可以是永恒。

回头看,往前看,都再无障碍

岁数大了,对一些事就会冷静得多。

这冷静如今看来,更像是清晰的现实,以前或许在接受上还有点模糊迟疑,但在我皈依三宝之后这种模糊感觉已不复存在,现在是明白坦然,人生如朝露并不是什么悲哀惋惜的事,只不过是人的意识在不一样的空间里出现,每个空间都不一样而已。

人间的生命无法不被肉身所束缚,七情六欲贪嗔痴,千丝万缕地缠绕在我们的理性与感性之间,我们爬匐着长大,站立着对生命需索,无论得逞还是失望,最终我们都如朝露般蒸发,转移到另个空间去。

其实我很早就跟孩子们表示我对终极的坦然心态,但唯一在我皈依之前仍有疑虑的,是那过渡时刻的关键,皈依前我知道自己心底里就是缺了一个安稳的信念,只有明白了朝露原本也就是一滴水,无论到了哪里也只是一滴水,我坦然多了,这时无论是回头看或是往前看,都在无恐惧或障碍。

短暂的人生在我画作里是一片交错叠乱的绿。只是草一般的绿。人如薄薄的剪影穿梭其中,冲线的,倒吊的,获得的,失去的,悲哀的,欢愉的,放纵的,自责的,都困在一个欲望犹如波波糖的紊乱空间里。然而一切在画布上我只是权充铺陈的工作,无需置评,因为我觉得冷静也是一种坦然。

《自己的天空》 | 油画  | 2016年作
真正的启示其实就是爱,它遍布在大自然万物里,不懂得如何靠近、接触、融入,就无法身受感触。大树与天空,流云与月色,在自己的天空下默默阅读着季节冷暖,承受着风霜雨露,坚守自己的立场。

人生如一梦,正在梦里的我们其实很难想像当时身边四周其实也布满着眼睛。夜有千眼。冥冥中一切都是能清晰地被看到的。沉下去的眼睛化作无法排遣委屈的鱼群,而以为从梦里能够飞追上去的,其实只是一朵看似绽放的花影。朋友说,你心态变得灰色了?我说,不是的,这一切不是画在灿烂的金黄色上吗?这只是一个看清楚的事实而已。

《苍茫之花》,那倒是一幅预先原有草稿也一直带有强烈表达意识的画作。一切就如背景的风云般起伏无常,有人看作凄厉,其实我只想表示,一切作为也只是霎时间的烟涌云挤,一朵来自幽冥的曼珠沙华,花色妖艳招展地漂浮在既不是人间也不是阴冥的半空里。画的下方是一处地平线,画的上方是另一道地平线,而人们大部分时间都很在意自己身处哪里?其实我想说的是,一切就在当下身处之地说了算,因为意识在当下才能做出当下的判断,这是一个机缘,千万别错过这个机缘,因为奢想前世或来生都不是一件踏实的事,唯有当下,可以修行。

只要在当下还能清楚这点,专注并敬重生命所给予的机缘,也就心安理得了。

 《一梦》 | 油画  |  2016年作
人生如一梦,正在梦里的我们其实很难想像当时身边四周其实也布满着眼睛。夜有千眼。冥冥中一切都是能清晰地被看到的。沉下去的眼睛化作无法排遣委屈的鱼群,而以为从梦里能够飞追上去的,其实只是一朵看似绽放的花影。

取自《慈悲》第9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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