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母亲看的第一场雪


欧芙伶


就像那场初雪,

那次枫叶转红一样的难忘,

一样的刻骨铭心。


母亲生长在南洋,据外婆告诉我:母亲两岁时曾乘坐大轮船回过唐山。那时候也不是冬天。
所以母亲不曾感受过冬天的寒冷。
母亲60岁这一年,我带着她还有两岁的女儿以学生太太的身份,在英国居住几年。
十一月中旬抵达伦敦。
灰蒙蒙的天空,树上的叶子都掉完。一片光秃秃。记得母亲好奇的问,怎么英国的树木都没有叶子的?
圣诞前夕在苏格兰迎来我们人生的第一场雪。母亲非常的兴奋。我如今也到了母亲当时的年龄。可以想象当时母亲第一次看到下雪的心情。第一次看到屋顶在一个晚上变成白茫茫的一片,视线所及绵延好几公里,好像一座白色的童话王国。
雪花随风而舞。落在母亲的发梢。母亲年轻时很好看。发质特别好,老的时候一头柔软的银发,好像飞舞的白雪。
母亲戴着手套,和孙女在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堆雪人。一老一少玩得不亦乐乎。
我们全家都喜欢看The snowman的卡通,特别喜欢主题曲we are walking in the air,所以在堆雪人时,我和女儿也很兴奋,想像雪人半夜带着小男孩四处飞行。
母亲第一次体会冬天的情景。感受到她的喜悦。住下来后还爱上英式西茶。她喜欢在冬天的晚上,吃过饭后,在厨房的餐桌上,为自己冲一杯热鲜奶西茶,顺便暖暖手。
伦敦接下来第二年的冬天也下雪了。伦敦不是每年都会下雪。
下雪时特别的有意境。从厨房的窗口望出去,有熟悉黑人开的小店,屋檐挂着雪花。几个黑人小孩穿着厚重的风衣在走廊玩耍。
路上行人都走得匆忙。刚在英国生活时,发现天气一转冷他们走路都特别的快,开始时还笑说,下班了,不是可以慢一点吗?后来自己也成为其中一份子----快步疾走。特别是冬天遇到寒流,鼻子都冷得通红。疾走可以让自己快点回到家而且身体也会比较暖和。
最幸福是在大冷天,从外头冰冷的空气踏入屋子的那一刻,一下子被暖气所包围。我常常觉得什么是幸福呢,就是冬日下班回到家,母亲在炉子上咕噜咕噜的滚着一锅汤,厨房里散发着水蒸汽和食物的香气。
常常在食物的香气里,我猜想当天晚餐会吃什么。
下雪并不是最冷。最冷是一月融雪的时候。融雪时地上到处都是脚印和泥巴,湿和冷。现在特别怀念英国的四季,和母亲看的第一场雪。我还曾经把瓦煲放在庭院,装满一煲白雪。母亲问我做什么?我说,用白雪煮咖啡啊。后来母亲担心不卫生。所以最后打消那宗浪漫的事情——煮一壶白雪咖啡。
那些年渐渐母亲也习惯英国的四季。春天清晨四点小鸟开始唱歌,夏天晚上8点才天黑,冬天下午三点后天色慢慢暗将下来。秋天是最舒服的季节,带点凉意,但不冷。假期时带着母亲坐火车到小镇去看枫叶。火车经过的地方,可以看到很多从黄转红的枫叶。母亲兴奋的指着窗外绚丽 的叶子,笑得好像孩子。我告诉她叶子转红的速度常常是一个晚上就不一样。在日本,赏枫客形容枫叶转红每天以27公里的速度从南到北。而我见过最”人性“的枫叶是一条街的距离,上一条街的枫叶还是绿色。下一条街全部转黄。非常整齐,好有趣。一起绿,一起黄,只发生在隔一条街道。
今天是母亲走后第一百天。仅以此文字记录与母亲三十多年相处的岁月,就像那场初雪,那次枫叶转红一样的难忘,一样的刻骨铭心。

\ 文  欧 芙 伶

——心灵文字工作者、专栏作者

朋友称她“作家”,她戏称自己是“坐家”,坐在家里写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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