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 风 繁 花 】


艺术世界


也许我可以幻想:风其实就是隐形的艺术家,它可以吟唱,也可以舞动,兴之所至,就来一段即时演出。当然,若我们生活得太匆忙、太沉重、太自闭,就无法体会到风的艺术世界。


郑庭河博士

也许会有读者好奇我为何如此命名本栏。其实很简单,因为我喜欢观赏风。当然,风是看不到的,其实我喜欢看的是被风晃动的东西,比如树叶、花草、海浪、云朵、旗帜、衣服、风筝、风铃、发丝等。

我诞生于60年代末东海岸一座极为纯朴的小城。在我开始有意识的年龄,打开家的后板门,望出去就是一片辽阔的河口,右手边的天际线,则是更辽阔的南中国海。是以,若说我是在海风的抚摸下长大,也毫不夸张。

每逢年尾刮东北季候风的季节,整个小城就沐浴在强劲的海风中。天空基本上是灰濛濛的,因为雨云很多,而且时不时就来场"长寿雨",从早下到晚,偶尔再下到凌晨,都属"小儿科"。

靠海的童年,就是得以与大自然有更亲密的接触,比如在沙滩上迎风乱跑、放风筝、捡玩具、追小蟹,或躲在被窝里聆听被吹得发狂的海浪嚎叫,都是挺有趣的经历。不过,强风偶尔也会把东西搞坏,比如把屋顶锌片吹翻、把太多的雨水送过来,结果我家就浸水了。

风除了可看,也可听。它在最猛的时候,就会咻咻或呜呜的怪叫。小时候经常听到如此"天籁",如今在大城中就极难遇到了。好在风起时,就算不会太猛,经常也会有树叶的伴唱,甚至是载歌载舞。所以偶尔在工作的大学里看到、听到摇曳的树,心里都会特别舒爽。

记得我第一次背包旅行时,就是在泰北棭柿的一座佛寺里,看到一丛风中摆荡的竹——因迎着斜阳而熠熠生辉,且还碎碎吟唱,简直叫我瞧得入神。几年后,在云南德钦的明永山谷里,站在浓密的树林中,除了潺潺水声,周遭安静得如风景画,看着地上斑斑的光影随风悄悄移动,亦是令人陶醉。

至于风中的繁花,则是我在缅甸掸邦高原上搭火车时的一阙印象。在前往昔卜的途中,火车骤然驶入一段两旁长满高高花丛,几乎被花海覆盖的轨道,所以窗外的花朵在气流中不断摇晃、闪烁,感觉就像闯入一场花的舞会,亮丽的笑容处处朝你绽放。这可说是我今生最奇妙的一段旅途经历。

另外,早春时际在南京的梅花山上观赏梅花,也别有一番情趣,虽说风很微弱,惟亦足以叫花香淡淡地扑鼻而来。在寒冷的空气中,嫩芽都还没敢冒出来,所以一树粉红花朵特别叫人惊艳,宛如娉婷玉立的少女般嫣然可爱。

到了秋天,自是萧瑟的金黄最令人瞩目。南京大学及附近大街上的银杏最早转黄,风一吹,片片扇型的杏叶就开始拍动,如是刚好有斜阳,简直是金光闪闪,美极了。相比而言,宽大厚实的梧桐叶就没那么灵巧。不过,当枯黄而凋谢了的梧桐叶铺满地,被一阵强风刮起时,确是凄美得令人怔怔忘我。

也许我可以幻想:风其实就是隐形的艺术家,它可以吟唱,也可以舞动,兴之所至,就来一段即时演出。当然,若我们生活得太匆忙、太沉重、太自闭,就无法体会到风的艺术世界。有时候就是要远走高山、旷野或海滨,你才会发现它最华丽的殿堂,享受到一场超美的艺术盛宴。

所以,还是暂且放下,出去走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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