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许 裕 全


我突然感受到

一个朋友永远离去后的

空虚和落寞。

来灵骨塔访一个老朋友。离开那么多年,我一次都没有梦过他。或许,他心已极乐,这人间已不值得。

老朋友有个喜气的名字,叫百福,是个腊头胖子,挺着个大肚腩,穿裤带塞衣服,十分老派。我们因生意往来而认识,他从事食材批发,常会光顾客户的餐馆,借收帐之名,行吃大餐之实,常把我叫上以佳肴喂食。跟他在一起,很担心会胖得不成人形。

他后来发现我有写文章,看起来像读书人,于是福至心灵的要我帮他朋友圈生意圈刚出生的孩子取名字。

我是个龟毛的人,每个名字还认真的翻了辞典和五行吉凶。

百福有善缘,朋友多,朋友孩子生得也多。他常会在我上班的时候打电话来说谁又生了,语气急促,听得出他的兴奋与期待,催得我毛躁,愤而盖电话,他再打,打到我投降。

你是送子观音吗?我心里嘀咕。

后来有一阵子,他不晓得跟随哪一门教派,逢人见面就说:对不起,我爱你,谢谢你。

我问他,每天认错示爱感恩,我都想打你了,别人不会吗?

他说会,但依然如故。

百福是个老好人,老人缘特强。我爸生病,周转医院与洗肾中心时,我常嚷他帮忙,载去载回。他做得欢喜,说喜欢和老人家聊天,温柔的扶上扶下,侍如至亲。有时他出差,还打电话致歉,仿佛亏欠我什么。我爸也喜欢他,可能我爸知道百福的脾气与耐性,比自己生的畜牲好太多了。

后来,我为陌生孩子取的名字越来越多。

一次,百福回乡清明后,说身体不舒服,气喘。接着肺部感染,入院,后转新加坡治疗,再送回来时已经昏迷。我在医院陪他,说了很多话。

我不晓得哪一个过程出了差错。约莫一个星期后,他离开了。那晚,我在殓尸房陪他到深夜,最后合力把他放入棺材里。那么重的一个人,非得让我使出全力。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感受到一个朋友永远离去后的空虚和落寞。相对他的好,我深感惭愧,没有付出等量的好,想到这,眼前视线就模糊了。

\ 许 裕 全

出生成长于霹雳州班台渔村小镇,留学台湾,曾在农牧渔业打混经年。

喜欢文字的恬静美好,坚信它温柔的力量,可以稳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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