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者被掏空力量

谁人知


文 · 张春源


路,

试着用爱继续走下去。


我有一位友人,他母亲年事已高,身患重病,虽然意识还很清醒,但是妈妈身体虚弱得无法自由行动,因此需要他人来照顾。由于家里的兄弟姐妹,只有他是单身,因此整个照顾妈妈的担子就很自然的落在他的肩上。开始接到这个任务时,他是欣然接受的,原因是他认为照顾父母是作为孩子天公地道的责任。
这位友人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他很用心的照顾妈妈。为了能够给妈妈最好的照顾,他牺牲了自己许多时间,去上课和研究如何照顾一个老者,除了要熟悉妈妈的病情及如何调养,也包括要学习种种照顾的技巧:老人营养搭配、喂食、洗澡、伤口处理、心理建设、陪伴等等,这些十八般武艺对他而言非常不容易,虽然如此他还是带着 ‘爱’ 去做。
后来,他发现自己开始力不从心了,他需要其他的兄弟姐妹的帮忙,奈何大家都晒出一堆忙碌的藉口无法配合。最后他只好继续的隐忍辛苦,咬牙苦撑下去。直到有一天,他彻底崩溃了。
家里这位老者本来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一天大概要洗至少两次的澡。由于她患病在身,身体会不时的疼痛,这时洗澡对她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这位老者根本不想动,深怕一翻身,身上的痛楚会犹如猛兽般倾巢而出,让她痛苦不堪。她更害怕的是水的温度,必须要调节到她身体能够接受的程度,太冷太热都会让她痛苦不适。就在有一次,我的这位友人硬拉着妈妈去洗澡,妈妈就在那时突然暴怒,痛斥他想要害她,并且还大哭自己没用,没人理解她,她想干脆就死掉算了。他妈妈歇斯底里的大哭,还不慎跌倒在地。这位友人当时面临如此狼狈不堪的情况,情绪也突然像水坝堤防破裂,委屈、内疚、愤怒、受害等洪水般的涌入,那时他唯一的反应也只有崩溃嚎啕大哭。他在心里很委屈的控诉:“这难道是我愿意的吗?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来照顾你,放下许多工作机会,舍下自己该有的休闲放松时刻,最后得到的回报是我在为难你!妈妈,你到底想怎样啊!现在,我实在是无心无力了!这条路到底是要如何走下去?!” 
这位友人的所面临的煎熬还不止这些,一日复一日的艰苦照顾工作也就算了,还要忍受来自兄弟姐妹的指指点点,说他这一点或那一点做不好,然后抛出许许多多的建议,期待他改进。然而无论他怎么做、做得再努力,一样是无法达到大家的要求。最后,他怀疑他到底是家里的一份子还是被聘请的家里看护者,为何会遭受如此待遇?如今他内在力量已经完全被掏空了,面对病痛的妈妈,他不知该如何继续走下去?
照顾者的辛酸和磨难,最怕力量被掏空,自己也很可能分分钟变成需要被照顾的人。
照顾者是人,是’人’就有人的需求如被同理和了解等;若照顾者被视为‘物’(照顾他人的工具),他将会被‘物尽其用’直到枯竭为止。因此,作为照顾者自己必须意识到自己的限度和能力,要勇于表达自己的脆弱和限度,并且寻求帮助,适当的时候也要学习如何拒绝自己无法办到的事。
照顾者更要学习如何去照料自己的情绪,以及去同理自己感受。有时候可以给自己充电的一些空间和时间,如喝小午茶、给自己经络纾压、踏青、做些自己爱好的事等,让紧绷的身体可以逐渐放松。须知,要照顾好一个人,我们不能忽略自己作为人的需要,否则自己将会被‘物尽其用’至奄奄一息,并招致千夫所指。最后,悲惨的是照顾者和被照顾者在一堆混乱和冲突中陷入悔恨的漩涡,无法自拔。
这时,也唯有内心那真切的爱,能让我们的眼睛再度的闪烁那希望的泪光,伸出手紧紧地互相握着对方……路,试着用爱继续走下去。

 文  张 春 源

马来西亚国民大学科学荣誉学士(主修植物),马来亚大学哲学硕士;

热爱透过曼陀罗画之艺术,激发内在创意与创作潜能,并从中修习正念与培养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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