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以量感恩从事临终关怀工作,从里面获得疗愈的因缘。

 慈 悲 专 题 



死亡让人柔软
关怀莫待临终
——访临终关怀工作者
冯以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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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黎家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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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量的访谈中,让我们看到死亡不只是负面的分离与切割,其实它可带来许多正面的讯息:死亡可以是一种温柔,死亡也会让平时强悍霸道的人学会柔软与珍惜……

这是我第二次访问冯以量。上一回的访问是多年前在报馆任佛学版编辑,但访问稿还没整理好就面对佛学版停刊,没因缘出街。多年不见,受访者风采依旧,款款而谈生死议题,有点像上回的延续版……

首先向冯以量提问,沉浸在生死学多年的他,现对于生前告别会有何看法?或本身想要怎样内容的生前告别会?

他笑言若20多年前,还年轻的他的确想过要隆重地办一场生前告别会,好好向亲人好友说再见,好好的与他们拥抱,甚至想过写一封信寄语大家好好活着。但现在年逾五十岁,则体会完全不一样,他已没有意图要办生前告别会。

“如果有天,我孤单一人静静离开都没有关系,最主要的是活着的时候能做自己想做的东西,曾与家人好好相处,拥有亲密连结。这对我而言,就是最珍贵与最好的‘告别会’。”


—— 善 终 篇 ——

不 要 急 救 学 断 舍 离

冯以量早几年前出版过《善终》一书,询问他对自己的“善终”有什么看法?‘

他斩钉截铁地说,万一有天他患上重病,绝对不要急救。“我年轻时就有不要急救这个想法,这么多年来由于工作关系常出入医院,更加强我不要急救的坚持。”他表示他尊重别人的选择,有些有钱人有条件花几百千来换取多几个月的寿命,但他不觉得这对生命带来什么意义。

他分享由于参与临终关怀的工作近二十年,面对过无数的无常生死,对他的生活习惯与心态有了明显的改变。“我看到许多病人生前累积了许多东西,但离开时会给家属带来很多麻烦,要处理往往是一种累赘。”以前的他看到喜欢的东西会想买下拥有,但现在的想法全然不同。现在购买任何东西他会非常谨慎,不是很迫切需要就不买了,有点断舍离的心态。

他笑言现在的他,只有三双鞋:一双皮鞋,一双球鞋与一双拖鞋,而衣服来来去去也只有那几件,所以常有人笑他经常穿同一件衣服。他说他喜欢现在的生活方式:活的简单。他去旅行也从来不买手信给朋友,因他总觉得无谓的消费,是在浪费未来人的资源。“对我而言,物资越少越好,生活越简单越美!”

现经过逾三十年的光景,他总算可以在《父能量》里完整地书写出来,与自己和解。

—— 父 亲 篇 ——

父 亲 缺 席 和 解 放 下

冯以量日前推出其新书《父能量》,里面有谈到他父亲的缺席,所以请他分享父亲对他的成长带来怎样的影响?

他表示当前的他比较可以接受父亲的缺席,但小时候每次在父亲节看到身边小朋友分享与父亲的亲密时光,他会感觉特难受,不懂得如何安方自己与父亲的关系,因为那时他对父亲的感觉是充满仇恨与愤怒的情绪。

他表示在《父能量》这本新书里,第一篇与最后一篇皆是描写他与父亲的关系与纠结,某意义上是在他年轻时出版的第一本书《已亮的天空》的延续篇,因那时的他无法顺利书写,现在的他可以坦然面对了。

《父能量》第一篇是写父亲的临终的遗容,那时候他父亲是五孔都流血,他心里一直很自责,因那时对父亲充满憎恨不愿照顾他,因此他认为或是自己的态度造成父亲死相难看。另外一篇文章是他对父亲因欠债,一夜之间不告而别离家,无法理解与谅解。现经过逾三十年的光景,他总算可以在《父能量》里完整地书写出来,与自己和解。

“父亲当年在44岁离逝,当我活到44岁时,记得当时的感觉很奇怪,开始思考这段爱恨情仇复杂的父子关系应该要有新的剧本,那时心态上开始有点释然。”不过他也表示不是所有的父子关系都能原谅,也不是所有父爱的缺席都能弥补,他只是学习将这一切重新归位。因此他决定写《父能量》这本书,通过书写来疗愈。他坦诚:其实这些愤怒的情绪,有天可能也会回来,不可能彻底消失,他不相信有“完全疗愈”这一回事,可是他现在走过后会懂得如何去把自己安放在较适合的位置,不会让不愉快的情绪一直绑架自己。

冯以量表示他写文章的时段都在晚上10点后,下班后心情比较沉淀。而他在2000年开始有写日记的习惯,会将个案的故事纪录下来。因此他所书写的文章都不是从零开始,因他都有一些现成的材料,他只是重新修饰与补充。他表示很多案主的故事都非常精彩,但由于没获得案主的许可就不便刊登。因此他在书里书写的文章都是事先获得案主的同意,而有些是与案主沟继续通后的新资料,他觉得这种因信任的互动过程很有趣也很有意义。“很多人以为是我在教导与辅导个案,其实这些个案才是我的老师,我从他们身上学到许多东西,因此我非常感谢这些案主。”

《已亮的天空》是冯以量的第一本书。

关于缅甸日前发生大地震,造成无数伤亡,询问以量如何对家属或者受害者提供心理辅导?

他表示临终关怀与辅导灾难受害者是不一样的关怀,因为重病患者比较有时间去处理他的东西,以及与家人的关系,但突然发生的集体灾难是无法提前准备的,在一瞬间带走了受害者所有的东西,那时候他们需要的是生理上的基本需求:如何活下来,如何有饭吃,如何有水喝,以及如何找到地方可以安顿。

“心理辅导这一块,一般上要一年半载才适合介入或才被需要,是属于后期要做的关怀工作。”


—— 死 亡 篇 ——

恐惧死亡学习面对

我们或以为常经常处理临终关怀与分享生死学的以量,对死亡或许有某种免疫力,应该不那么恐惧死,结果答案有些出人意料。

以量立马回应:我很怕死!他表示从事临终关怀虽看到很多死亡,但都是别人的死亡,就好像你在火车站看到的都是别人的离开,不是自己的离开,那份感受截然不同。

他坦言从小对死一直存有一种焦虑与恐惧,说不出所以然,很可能是与生俱来的。他分享前阵子他与继程法师对谈,他一上台就向观众先表态:他很怕死,继程法师表示这或许是他生生世世带下来的恐惧。

他5岁候就开始思考死亡的议题。他清楚记得那天接近凌晨,他醒来时身心很害怕,然后就问母亲:你会死吗?我会死吗?我们都会死吗?这个场景,长大后记忆仍然清楚鲜明。后来由于父母亲都很早离世,他想这或加强他对死亡的恐惧。“我每一年都会有好几次,无端端在睡梦中吓醒,全身冒汗,对死会有一些莫名的恐惧!”他觉得他要诚实面对自己怕死的感觉,他不觉得这是一种羞愧。

“我也是佛教徒,但我觉得怕死是一种常态,我不想去掩饰,也不想因为自己在处理临终关怀,造成别人对我有仰望,有种投射的光环。”不过现到了50岁,他觉得有些东西比较能处之泰然,对死亡的恐惧具备一些能力来置放。“我常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幸福的人,因为可以通过工作来疗愈自己,我非常感谢这样的因缘!”

冯以量表示所关怀的案主,其实才是他的老师,从案主身上学到许多东西。

——  临 终 篇 ——

地 狱 自 破 临 终 无 憾

以量是一个戏迷,非常喜欢看电影,不时可在其面子书看到他书写电影观后感,写得非常精彩细腻。他表示他是一个喜欢画面感的人,所以他的文章都是先有画面才下笔。然后我们谈起同样在探讨生死的香港电影《破·地狱》。

他表示很喜欢《破·地狱》,电影拍得颇有深度。他分享电影里面的黄子华由于受许冠文所托,因此才决定上演“破地狱”的戏码,来化解许冠文两孩子的心结,帮助兄妹俩和解,因此他只是扮演一个催化的角色。

“其实人生所有的事情永远都解决不完,当你解决一件事情后,另外一件事情就会产生。所以‘破地狱’一定要自己去破,我们没有办法代替别人‘破地狱’!”

以量分享了一个他印象深刻有关临终关怀的故事:有位非常传统典型的老先生,已年迈八十多岁,他在妻子病逝后一直要求以量的陪伴,然后在妻子病床边一直诉说对方生前对他的百千种好,但由于他不善表达,一直没对妻子道句感谢,他觉得很遗憾……因此以量在结束访问前抛下蛮值得思考的一句:临终的人一定要关怀,但我们千万不要等到他人临终时才来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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