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叙重来（卢淑敏）

【  小  日  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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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叙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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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促的半爿店内，一位老师傅对着满墙挂钟，嘀·嗒·嘀·嗒聊着午后光景，被我无心闯入坏了一个偷闲的日常，玻璃橱柜里倒映那张爬满岁月的脸，淡定的好似分秒都没动过，回神一指点亮昏黄灯盏，捻起小钳子将拆散的各色零件一件件安装回表里，瞬间就让奄奄一息的光阴起死回生，我的视线停驻在方圆不一的表面上，旋即顺着秒针转入时代的漩涡，苍白的昔日慢慢显现颜色。

店外摩托轰然而至，一对印裔情侣拿着大小袋囊进来，不断掏出各式手表，师傅戴上单眼放大镜，像个手术台上的医生，一个接一个检查，不消片刻就判定出生死，正当给垂死的电子表换上新电池续命时，印裔男突然开口：伯仄！不是要换电池，只是想拿来卖点钱。愠怒的老师傅连声哎哟哟：这些破表的年纪还大过伯仄，根本就是一堆垃圾！别来浪费伯仄的时间啦～印裔男女忙不迭道歉，羞愧交加呼啸而去。即使历经年月日的洗练，如果没有活出自身的价值，终究只能唾弃为破铜烂铁，而不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表。

纷扰过后，那佝偻的身影回到工作台，继续专注抢修颠倒乱套的过往，用螺丝起子小心翼翼将拼凑好的记忆，紧紧锁回表壳内，经由精密的大小齿轮转出一段段曾经的韶华，静谧中听到自己扑扑的心跳回应着钟表里的机械心脏，仿佛人生又再倒叙重来。

—摘自《慈悲》第1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