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许 裕 全


每当过年前便会收到他们的电话,

殷殷问说今年还有送春联吗?

有,当然有。

思念纵然无言,但总不止息。


我自小对书法感兴趣,没人教的,是唯一我能说嘴发乎自身天赋、神赐的才华。

约莫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学校便要求交毛笔作业,分中楷小楷,每周一页。上头兄姐极度厌恶,视为儿戏,每每鬼画符忽悠交差;我则乐在其中,帮他们写了不少,那是少数有别于其它作业我能够全神灌注享受当下的时刻。

笔墨工具极为简单,都是在小镇杂货店买的,一屋子贫穷,大家轮番共用。墨是廉价“金字”墨汁,一罐五毛钱,用了一段时间后奇臭无比,干涸的瓶盖老是拧不开;毛笔也是,写没几次毫毛就开叉,束不成锋,写中楷没问题,小楷的字就很难安份塞进格子里。后来灵机一动,用拜神燃完后的香支沾墨书写,笔划整齐仿如瘦金体,讶异于自己的小聪明,骗了几次,最后还是被老师揪出来训导了一番。

写书法是极其享受的事,老师常会在写得不错的字旁画个小圈,表示嘉许,每次作业分发回来,会小心翼翼的数圈圈,小小的得意,隐隐感受老师在细节的用心;有时明明下了苦功却不见小圈,就安慰自己是老师改作业糊涂忘了。最让人惊喜的,莫过于发现老师又回头在已批改的那一页补几个小圈,那种失而复得的小确幸,激励得心澎湃,久久不能忘。



中学开始学人家写春联,贴在大门两旁,字写得有个性,歪七扭八像叠罗汉,只要自己不尴尬就行。家人倒是把我这孩子当天材来看待,亲戚来访便说这是自家写的,有手作的温暖,脸上焕发光彩。

许是打真心喜爱,书法是我从不间断的兴趣,大学毕业后我除了给自家写春联,也给吉隆坡的姐姐写,给亲戚写,往后更兼具或近或远的朋友或师长。曾有一段时间,每当过年前便会收到他们的电话,殷殷问说今年还有送春联吗?

有,当然有。思念纵然无言,但总不止息。

那是一种超幽微的情感连结,无事忽思君的心有灵犀。这么多年过去,彼此往常没甚连络,但到了这个季节,却又神奇的以字扣应,知道彼此安好,守着一方的小幸福,便也觉从未中断失去什么。

到了后来,突发奇想,把春联当成一种流动的缘份。广邀朋友小额共襄盛举,凡收到一副春联,乐捐一点小心意,我将筹集到的善款,捐给孤儿院或洗肾中心,像把春天的喜悦复印了无数次,在他们脸上盎然绽放。

朋友问我为何不一次过要求企业大德赞助?

我觉得这社会不缺善人善举,患不均而已。一副春联能让我的朋友们无有负担的出一份力,每个人化身善缘的最小单位,须弥芥子相互包容,都在其中碰撞循环流动,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 许 裕 全

出生成长于霹雳州班台渔村小镇,留学台湾,曾在农牧渔业打混经年。

喜欢文字的恬静美好,坚信它温柔的力量,可以稳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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