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 5 度 天 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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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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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连主持了好几场告别式。
在生死面前、在无常跟前,
我不得不检视一下自己那已过不惑之年,
却其实仍是很困惑的人生。
讶然发现,梦想这回事,
原来并没有想像中重要。
当然有梦很好,但生命自有它的风景,
随遇而安何尝不是一种人生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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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关于梦想。
小学时的志愿表,从四年级开始首栏填写着的一直都是“作家”。
怎么会想当作家,我也记不得了,大抵是曾投稿学生刊物获登,兴致勃勃下产生的念头。
可要成为作家,就必须多写。小学生活乏善可陈得让人几近抓狂,能写些什么又该写些什么呢?
于是我在那么一个夜里,搬了张凳子坐在小院子里。圆月皎洁明亮,但略显苍白,斑驳暗影缀在月面上,似乎隐透着什么故事。可终究也就只是“似乎”,我所期待的灵感,并没有从月亮里蹦跳出来,依然躲匿在那暗影里。我呆坐良久,不住地挥赶蚊子,屋里传出了阵阵电视声浪。我想不管怎样,连续剧应该都会比那一轮定格的月亮来得有趣。我于是摸了摸鼻子,默默把凳子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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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梦想,是当一名作家?”你问。
中学时虽然偶有涂写,但更多时候是泡在剧场里。
细算,我排戏的时间应该比坐在课室里还要多上那么一些。每日晨醒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想着下午的排练,心情就禁不住放晴。用文艺腔一点的说法,那应是一种名为恋爱的感觉。
我喜欢大伙儿热热闹闹嘻嘻哈哈的欢乐时光,喜欢脑海里的画面在现实中逐渐成形的成就感,喜欢休息时前往餐馆路上那一爿流泄阳光的悠闲自在,喜欢……。
上大学前,在中文系与戏剧系间犹豫挣扎了好些时候,最终我选择了后者。
以后就可以天天排戏、专心创作了,或许还会受邀到世界各地演出呢。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那是文青的梦想。
梦里有风,风中飘着瓣瓣飞花;梦里也有雪,雪中映着皑皑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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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梦想是……?”你开始困惑了。
“我没有梦想。”我笑笑说。
我并没有成为作家,也没有把剧场当成归属。
我的梦想很写意,写意得忘了现实生活原来需要金钱砌建。
2003年,我加入了报业;2014年,我离开。那时已年近四十。我断然不会是百岁人瑞,想来人生也业已过半。
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原来距离当年的梦想如斯遥远。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很是懊恼。
2016年,我一连主持了好几场告别式。
在生死面前、在无常跟前,我不得不检视一下自己那已过不惑之年,却其实仍是很困惑的人生。
讶然发现,梦想这回事,原来并没有想像中重要。
当然有梦很好,但生命自有它的风景,随遇而安何尝不是一种人生态度?
我们从小就被教育,人因梦想而伟大、有梦最美;可如果梦想流于欲望,其实也只徒然增加生活的负担。
四十岁前,我们不断奔跑;四十岁后,我想或许可以试试减法人生。
减去不必要的枝桠,让生活更纯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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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我问。
你没回答,只静静地吃着煎蛋吐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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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叶 伟 章
旅人观万事万物万境,
回到天地至真人心至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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