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记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无法传道受业解惑。

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都是我的错。

三人行,千万别叫我老师。






我当过老师,千真万确,却又不敢在人前说嘴。

在和学生打成一片的日子里,常把传道受业解惑,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牢记在心。但树人有时,毁人更有时,回想当初自己是如何活过来,还真一把心酸泪……

其实哪有泪啦?我那么可爱学生舍得欺侮吗?

如今师生关系不比石器时代,一鞭在手,屁股开花,父母还怀抱歉意来学校和老师赔不是,被打是与有荣焉、三生有幸;再打是疼爱有加光宗耀祖。严厉是道琼斯指数愈高愈好,黑白年代父母生的孩子都是怪胎,非得经老师的圣人手捏捏搓搓才能成人形。

我记得刚上小学,是母亲带去的。她和一群妈妈们挨挤在教室门口,舌根嚼了又嚼,尽是街坊蜚短流长之事。当她们瞥见一位长得虎背熊腰的女老师,手持藤鞭走进课室时,大家仿佛看见希望般,相互道贺,感觉自己的孩子终于得救了。孰不知,那才是我恶梦的开始。几年折算下来,被鞭的记忆还真历历在目,每回想一次,屁股大腿小腿都要疼一次。

那些年啊!每个学生的志愿都填写老师,又敬又畏又羡,至圣先师一只粉笔背对学生写黑板,转身就是萨达姆导弹,被打到的学生像是中了六合彩,在走廊罚站还对路过的人笑嘻嘻,知耻近乎勇,那也是好学近乎智的一种表现。

我当老师,是把学生宠着的,倒不是神爱世人菩萨闻声救苦,而是形势不比人强,学生个个高头大马,一站起来答题我都要高山仰止,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有学生晚上骑摩哆车来和我谈心事,不久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问我:老师,要不要来一根?

学生不交作业,我宽限多几天,几天之后反而是我不了了之;上课用书盖头睡觉的,我还担心他受寒着凉;考试不及格,就安慰自己分数不代表人生;大楷作业交上来,写的竟然是:一个晚上,两人在床,三更半夜,四脚朝天。啊!叫我如何改下去?他还反问我:晚上练瑜伽不行吗? 

我能说不行吗?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无法传道受业解惑。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都是我的错。三人行,千万别叫我老师。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旧石器的师生关系已是咸丰年代的事啦,如果我们有缘在路上相遇,不要转身叫我。老师年纪大了,转身容易闪到腰。

叫帅哥就好。

许裕全

出生成长于霹雳州班台渔村小镇,留学台湾,曾在农牧渔业打混经年。

喜欢文字的恬静美好,坚信它温柔的力量,可以稳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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