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修


这具肉身到底要跪在禅堂的软垫上,

听木鱼禅声,声声入耳;

还是呆坐在医院的冷板凳,

任凭听筒传输杂乱心音,步步惊心?

禅修活动要到下午二时才开始。

然而当天的清晨六点半,我便出现在礼堂,拿一管扫把,扫九个羽球场。这偌大的场地,届时要整齐排满跪垫和椅子,让众菩萨安坐,修禅。

会出现在禅修的会场,那是因为自己在活动进行时,将无法参与。

这话说来有些奇怪,其实是自己三个月前便和医院预约,做身体检查。禅修的消息来得迟,传到我手上时已晚了,两个时间点因缘碰上,一时懊恼,这具肉身到底要跪在禅堂的软垫上,听木鱼禅声,声声入耳;还是呆坐在医院的冷板凳,任凭听筒传输杂乱心音,步步惊心?

晚上躺在床上思前想后,想到心道法师难得从台湾灵鹫山亲自前来为众生菩萨灌顶加持,这等殊缘何其难遇,眼前仿佛横着一道门槛,怨嗟自己生不逢时,过庙堂而不得入。一想,执着之心愈是惶惑,愈是揪得紧绷。

医院的预约自是改不得了,突然一个转念,当天何不早起,做一个纯粹打扫禅堂之人?于是,我便出现在这个可容纳九个羽球场的体育馆,低头默默的扫地,往常这个时候,我还躺在床上鼾声连连。

体育馆不只面积大,羽球场的质地是绿色塑料铺垫,灰尘和碎屑,在灯下不易显见,放眼望去,感觉地板洁净无染,反射出银白光芒,许是昨晚进行了多场激烈的羽球活动,掉落的羽毛像纸屑,待扫帚拂过,旋即又轻盈的飞扬了起来。

打扫,扫的是一份耐心。若不是强迫自己注视当下脚底那一方吋土,慢慢推移,把细碎尘埃扫至一堆,周而复始,不然,只是记挂着那庞大的面积,手上这小小的扫把,还真是大海孤桨,心烦意乱,要扫完地,不知何年何月。

尘埃细微,像是透明,然而扫帚一来一往,像在地板涂写无字大字,被堆聚在一旁的数量渐渐多了起来,它们看似无物,却又千真万切的显现在那里。

扫完一座场地,我站在体育馆的尾端,汗流浃背,向来少碰家务,这简单的扫地,竟在左右两手的虎口处磨出了血印子,脱皮了,腰脊还隐隐作痛。

舞台中央的菩萨圣像已安坐如山,两旁垂挂达摩禅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远远的抬头望,菩萨含笑垂眉不语,但这句话,却是说给我听的。

\ 许 裕 全

出生成长于霹雳州班台渔村小镇,留学台湾,曾在农牧渔业打混经年。

喜欢文字的恬静美好,坚信它温柔的力量,可以稳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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