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土最多具有佛教及印度教色彩的遗址和文物的当属马来西亚北部吉打州的布央谷 (Bujang Valley)。
【 人 文 走 廊 】
窥探朦胧凄美的马来半岛,
略谈中古时期充满佛教色彩的马来文明
文· Oliver Lee
值得鼓舞的是吉打政府及国家文化遗产单位在去年12月宣布将向联合国申请布央谷列入世界文化遗产,但愿籍此能够提升广大民众对于这一块文明的兴趣与更深入的探索与研究。
说起马来文明(Nusantara,意指包括泰南的马来半岛、新加坡、苏门答腊、爪哇、菲律宾范围内的群岛)的(前回教)中古时期历史,尤其是马来半岛,由于只能从古人们零星的历史记载,加上后殖民时期欠缺学者从事研究,一直隔着一层神秘的面纱。除了中国历代朝贡记录及僧人义净法师的游记,想一窥东南亚中古时期的历史,硕果仅存的重要文献可参考十世纪南印度朱罗王朝出征马来群岛(以苏门答腊马来由帝国三佛齐为主要攻克对象)的碑文记录,当中记载朱罗王 (Rajendra Chola)带领的强大海军在马来群岛沿着马六甲海峡一路攻陷城镇,烧杀抢掠,其中就提及所侵占的十四座城市或王朝名称及隐约的地理位置。出土于南印度Tanjavur的碑文还提及无情的朱罗王将古吉打的国王僧伽马(Sangrama-vijayottunga-varman)连同若干战象、财宝一同夹持回南印度。
另外一部不能忽视的详细史记当属满者伯夷王朝全盛时期成书的《圣洁国度》(Desawarnana Nagarakrtagama)。此部史记由一位佛教僧侣博拉般哲(Mpu Prapanca)受国王勒令立着,史记中就提及彭亨、狼牙修(吉打及今泰南境内的宋卡府、洛坤府)、吉兰丹、登嘉楼、柔佛乃至最南端的淡马锡(今新加坡)都在满者伯夷帝国的伟大版图之中。
布央谷陆续出土的佛教文物。
比起邻国印尼,马来半岛马六甲王朝以前的佛教及印度教时期的历史探索及研究相对匮乏。《马来纪年》(Sejarah Melayu)则注重在回教传入半岛以后的事迹。从教科书上,我们只知道从苏门答腊逃到淡马锡,过后再逃亡到马六甲的拜礼美苏拉成立马六甲政权。再深入一点只隐隐约约知道吉兰丹曾经有一个佛教王朝赤土(Raktamrrtika),北部早期有一个狼牙修(Langkasuka),霹雳的木威有一个庚噶国(Gangganagara),柔佛有一个古兰基城 (Kota Gelanggi),如是而已。
失去探索机会
遗憾的是,上述所提的王朝切确地点与遗址至今都没有被学者确定与发现。既然没有遗址,屈指可数的出土佛教文物就显得尤为重要及极具历史意义了。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目前收藏在吉隆坡国家博物院的八手观音铜像,这尊庄严无比的菩萨像出土于霹雳州美罗的一个锡矿湖,目前被国家列为重要文物看管。据记载,在霹雳州有为数不少的佛菩萨像都在十八、十九世纪开采锡矿的时候被发现,有记录但至今已不知所踪的估计有十多尊,没有记载的数目相信远不止如此。也有学者认为许多霹雳州近打流域(Kinta Valley)的庚噶佛国遗址已经在一两百年前被开采锡矿的过程所破坏殆尽。这些无价的文物是探索霹雳州过去佛教文明的关键线索,文物的遗失意味着永远失去探索一方佛教文明的机会,叫人扼腕叹息。此外,众所周知《马来纪年》有好几个版本,而威尔斯在其考古报告中就提及马来纪年有几段文字记述皈依回教后的马来半岛对于用作供奉的雕像一律摧毁。目前《马来纪年》的官方版本虽然找不到这段话,笔者认为还是值得思索参考。
布秧谷考古博物馆內的珍藏品。
而同时出土最多具有佛教及印度教色彩的遗址和文物的当属马来西亚北部吉打州的布央谷 (Bujang Valley)。
位处日来山(Gunung Jerai)山麓以北,在19世纪布央谷已经引起学术界的广泛注意,当时的James Low上校已经开始针对布央谷区域的许多地点进行系统性的挖掘及记录工作。在20世纪30年代,著名考古学者威尔斯(Quaritch Wales)历时数年在布央谷进行详细的考古挖掘工作并详细记录了震撼性的发现,在1940年出版《Archaeological Research - Ancient Indian Colonization in Malaya》(考古研究-印度殖民时期的马来亚)。虽然这部考古报告的一些论点为后期学者修正或推翻,但是威尔斯对于马来半岛经典时期佛教史奠定了基本面貌,学术贡献不容置疑。
布央谷的名字来自古梵文“Bhujangga”,译成中文的意思为巨蛇或巨龙。这与古时候印度人认为马来群岛是一座充满神秘与危险的“龙洲”,却布满黄金及各种珍宝的土地(固又称为金州,Suvarnadwipa/ Suvarnabhumi)绝非巧合。 研究古时候印度洋及南中国海地理最重要的古地图《地理导引》(Geographike Huphegesis)亦将马来半岛成为“黄金半岛”(Chersonesus Aurea)。
印度碑文学者Chandrakirti在鉴定这些碑文时发现这些文物的年代比苏门答腊出土的七世纪的佛教碑文还要早至少一个世纪。
布央谷的地理位置处在马六甲海峡的入口处,耸拔巍巍的日来山作为海上航帆抵达金州的重要地标,注定让古吉打成为第一个迎接古印度文明的福地。六世纪出土的佛教文物有力地说明佛陀的教法已经在六世纪出现在布央谷,也说明此处的政权比三佛齐王朝早了至少一个世纪,直到公元685年才归顺强大的三佛齐王朝。
许多慕名金州而来寻找财富的商人在远航中看到日来山的山影,就知道已经抵达金州的第一个落脚处--羯荼国(Kataha,今吉打)。七世纪西行求法的三藏法师义净在其《南海寄归内法传》中提到羯荼国已经归为佛教王朝室里佛逝(Srivijaya ,又称三佛齐)所辖。值得一提的是,当年欲往天竺求法的中国僧人都会先在苏门答腊的占比(Jambi)及巴林冯 (Palembang)逗留几个月甚至几年学习梵文及天竺习俗,适应水土文化之后再沿着马六甲海峡,从吉打出航孟加拉湾前往天竺。义净法师也在其著作中提及虽然小乘佛法仍然盛行,大乘及金刚乘教法在皇室阶层及上层社会开始流行。马来群岛作为前往印度求法的转站维持到十世纪,一直到南印度朱罗王朝的毁灭性进攻,大举烧毁寺庙、藏经阁后开始走向衰败。
布央谷陆续出土的佛教遗址中不断发现佛寺、僧寮与塔基。
离不开印度文明
布央谷陆续出土的佛教遗址中不断发现佛寺、僧寮与塔基。塔身虽然已经荡然无存,但许多塔基内部铭刻有关缘起论及中观论的碑文所幸没有被盗窃者发现与破坏。 印度碑文学者Chandrakirti在鉴定这些碑文时发现这些文物的年代比苏门答腊出土的七世纪的佛教碑文还要早至少一个世纪,可以说是整个东南亚最早期出土的大乘佛教教义碑文,佐证了吉打作为印度佛教文明在马来群岛的萌芽地。类似的碑文也在近几年刚刚从布央谷Sungai Batu路段出土的佛塔遗址所发现,唯目前仍处在鉴定阶段。值得注意的是碑文的主要内容都以缘起论及中观论为主,这与十一世纪大成就者阿底峡尊者南下苏门答腊求法于金州大师法称尊者或有微妙关系,因为金州大师本身以缘起论为修法基础,而阿底峡尊者则以龙树菩萨及月称菩萨的中观论为基础。
布央谷的佛教遗址主要都集中在黄金河流域(Sungai Mas)、本德山(Bukit Pendiat)、么蓝山(Bukit Meriam)、仄乐山(Bukit Choras)及后期发现的布央码头(Pengkalan Bujang)等。连同其他印度教的遗址,只要管理系统化及得到广大群众的重视与呵护,申请成为世界文化遗产有过之而无不足。
布央谷作为全国重点考古区域之一,希望在保护文化遗产方面的工作能够得到有关单位的进一步提升。
其实马来文明追根朔源还是离不开印度文明,抛开习俗文化不说,单从其语文吸收大量梵文生词中就可以看出端倪。从马来文的始祖梵文(Sanskrit)的近亲波罗瓦文(Pallava)一路相承演变,至今还有许多词汇仍然通用于日常通话中,以下为冰山一角的例子:
然而布央谷一直面对盗窃者的破坏,非法挖掘的活动早在十九世纪已经非常猖獗。对于文物的遗失与破坏所造成的不只是物质上的损失,更是永远失去研究马来半岛古代佛教史的重要线索。布央谷作为全国重点考古区域之一,希望在保护文化遗产方面的工作能够得到有关单位的进一步提升。
《 参 考 书 籍 》
1. 《南海寄归内法传》 - 义净法师
2. Archaeological Research on Hindu Times - Quaritch Wales
3. Early Kingdoms of the Indonesian Archipelago and the Malay Peninsula - Paul Michel Munoz
4. The Early Kingdoms,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Southeast Asia (Vol 1) -Keith W. Taylor
5. Bahasa Sanskerta dan Bahasa Melayu - James T. Collins
6. Kakawin Desa Warnnana Nagara Krtagama - Mpu Prapanca (Translated to Indonesian by Prof. Ketut Riana)
7. The Naval Expeditions of the Cholas in the Context of Asian History, Nagapattinam to Suvarnadwipa - Hermann Kulke
8. Protohistoric Settlement Patterns, Early History, the Encyclopedia of Malaysia - John Miksic
布央谷作为全国重点考古区域之一,希望在保护文化遗产方面的工作能够得到有关单位的进一步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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