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皋:我喜欢轻松,平常心做事,平常心做人。有些东西你领悟到了,就会恍然大悟。突然发现原来最高深的东西,其实最朴素。就像爱因斯坦的质能公式E=mc²,既有形式感、又简洁,就是艺术作品。

【 艺 · 术 · 风 · 华 

绘本奶奶蔡皋
在黑暗中,
裂变出属于中国绘本的光



许多人是通过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才认识蔡皋的。她在速写本上为一只蜻蜓留白,想把整个天空留给它,这样细腻的举动感动了不少人。有人喜欢上了她的天台花园,羡慕她诗意的生活,称她为“当代的塔莎奶奶”。

不过,蔡皋可比塔莎奶奶时髦多了。她是手帐达人,30年间在无数本子上涂涂写写,其中一些随笔被整理成了书。她讲话的时候俏皮可爱极了,讲着讲着突然蹦出一句“n年前”,瞬间把人拉回到学生时代。她还挺八卦的,在天台看青蛙、昆虫谈恋爱,“小昆虫谈恋爱比较好看,但我不喜欢苍蝇在我面前谈恋爱”。

 蔡皋作品《小满》

晚 熟 的 插 画 家

蔡皋尊重自然的规律,她自称是晚熟品种。1946年出生的她,40岁才开始正式创作绘画,临近退休才开始做绘本。47岁那年她凭借《荒园狐精》(后改名为《宝儿》)获得布拉迪斯拉发国际插画双年展(BIB)“金苹果奖”。这个“金苹果”也是自然而然掉下来的,就像她后来创作的作品一样,到时间就成熟了。

2002年,她画的《桃花源的故事》在日本巡回展出,被日本东京木城绘本之乡美术馆收藏,次年,入选日本小学国语课本。她的《花木兰》在2014年获得首届“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年度图书(绘本)奖。

她是中国绘本界当之无愧的先驱者。

 蔡皋作品《种莲子开荷花》

黑 暗 中 也 会 有 光 

在动荡不安的六、七十年代,由于“家庭成分”的问题,「黑色」突然成为了蔡皋人生的底色。含着不公和委屈的黑色。高考那年,她是株洲市七个应届录取的毕业生之一,但是一片红色的名字中只有她的名字是黑色的,上面来了通知:“不予录取。”

在黑暗之中,该怎么找到出路呢?多年后,她把答案画在了《宝儿》中。

 蔡皋的作品像是一泓清水。
从湖南省第一师范学校毕业后,蔡皋被分配到湖南偏远的山区工作。在太湖小学任教的六年,是一种被流放的状态,但也给了她的人生一次重要的转机。
在那里,没有阶级斗争,没有歧视。学生们走山路来上学,摘来映山红,捧一手野果送给她,亲切地喊着“老师老师”。在那里,没有电灯,每个人都配有一盏煤油灯。后来,她把这盏灯画进了《宝儿》。

漆黑的画面里,灯是亮的,人是彩色的。

她珍惜每个人赠予她的感动,

无数个微弱的人性之光聚在心中,闪闪发亮。

——《宝儿》

从湖南省第一师范学校毕业后,蔡皋被分配到湖南偏远的山区工作。在太湖小学任教的六年,是一种被流放的状态,但也给了她的人生一次重要的转机。

在那里,没有阶级斗争,没有歧视。学生们走山路来上学,摘来映山红,捧一手野果送给她,亲切地喊着“老师老师”。在那里,没有电灯,每个人都配有一盏煤油灯。后来,她把这盏灯画进了《宝儿》。

太湖的茅亭、磨坊、石桥、木屋,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亲近......也都被她画到了《桃花源的故事》里,一边画一边回忆,因为“它跟我的生活有契合点,能带动我记忆里的感受”。

这书里的桃花源,也是蔡皋为自己而画的:


“《桃花源》是画我的生命体验,我的生命里始终有河流的意象,一条河的意向,有根源的意向,要寻根的欲望,寻找源头活水的愿望,而且我也是这么脚踏实地的去做的。一天不这样,我一天都不舒服,我每天都必须这样子。做小小的积累,我没有浪费。”


面对人生的苦,蔡皋用「美」来化解它,直到暮年回首,这些苦早已酿成人生百味。

 《桃花源的故事》绘本。

治 愈 一 生 的 童 年

蔡皋习惯用审美的态度来对待生活,她留心生活中的细节和美好,直到创作时这些东西都奔来眼底。良好的审美,是家庭教育馈赠给她的礼物。

“至少在我这里,童年的事情都是很重要的,因为我的创作第一原动力就是我的童年经历。”

童年,对她来说是幸福、多彩的时光。她出生在长沙一个富足之家,母亲、外婆为她和妹妹们提供了一个宽松自由的成长环境,把她们当成朋友一样来对待。涂鸦、听戏、做风筝、唱歌谣,还有节日里的民俗活动、苏联电影节展出的外国电影......讲起儿时的美好回忆,蔡皋如数家珍,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蔡皋(前排中)与外婆、父母和妹妹们。

蔡皋心里还住着那个小朋友。至今她都还记得外婆给她唱的童谣,七十年后,她也为外孙唱道:“月亮粑粑,肚里坐个嗲嗲......”。家庭纽带,是民间文化传承下去最自然的方式。

“我所有的童谣没有什么正式场合学来,就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大人后面捡过来的,他就会送给你一些这些零头八碎的东西,就收起来了,那小孩就接住了,接了就记一辈子,然后传下去觉得很有趣,就给孩子讲。”

蔡皋的作品大多与民间故事有关,她通过丰富艳丽、夸张变形等手法为这些故事注入了鲜活蓬勃的生命力,民间文化滋养了她的童年,如今她通过画笔反哺于它。

 蔡皋:我的生活和我的作品多与儿童、与民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Q:您多次强调童年给你的艺术带来的丰富滋养。让人再次惊觉童年原来如此重要。

蔡皋:童年我只能感受到美,但是没有意识。那种感觉就像是融融月色,一片一片的,美弥漫开来。我一生都沐浴在这种光辉中,温柔,清凉,清爽的感觉。月亮走,我也走。为什么我就特别喜欢呢,这是后来我才意识到的。


Q:您画的《桃花源的故事》在艺术上很成功。你是怎么理解桃花源的故事?

蔡皋:渔人的现实生活中,很窘迫。但是,当他看到美好的东西,看到桃花,他就进入审美的诗的生活,被美所吸引,这就是一种超脱,对现实生活的超越。我觉得,在现实生活中,也要有这种超越的精神。我所有的作品,其实都是要画这种超越精神。这种超越,并不是抽象的、惊天动地的那种大超越,而是对平常生活、庸常生活的小超越。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的惊天动地啊。我们都要从寻常事情做起,调动我们的审美超越能动性。渔人就被调动了。在绘本《桃花源的故事》中,我画的雾气蒸腾,一片迷蒙,天水相接。就是想表达,一种很丰沛磅礴的精神。渔人遇到一个“初极狭,才通人”的洞,没有因为害怕而放弃探索。进入真理,中间必然要走一段窄路。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段幽暗不明的时期,要经过窄门,才能豁然开朗,走进光明的一片天。

 童年的色彩,传说一样奇妙。

Q:您的作品里,就算是有非常鲜艳的色彩,却同时散发一种朴拙之美的气息。

蔡皋:我的艺术审美总体是素朴,跟自然贴合。但青春本身又可以是奢华的,雨水充沛的。就像春天的奢华,大红大紫。非常自然,不做作的无尽美感。艺术,对我来说,就是追问,就是求证。用自己的生命体验去与我们阅读过的那些伟大的作家印证。与安徒生印证, 与屠格涅夫印证,与契诃夫印证。读书的过程就是印证的过程,照镜子的过程。照出我自己是多么微小,照出自己的幽暗。画桃花源的故事,我借着明媚的桃花之恋光,来照亮我自己。

 蔡皋的画作,总能感受到她独特的艺术风格,稚拙,热烈,单纯。

Q:以您的画功,你可以画很多东西,不一定要画主要是给孩子看的图画书。但您执着于图画书,是为什么?

蔡皋:对。我画图画书,主要是想做一点努力:通过自己的方式,让天下的爸爸妈妈醒醒,不要小看传统的力量,不要小看外婆式的口传心授。 要敢于让孩子做独特、丰富 的自我。不要过度追求课业上的高分,而要追求自己给自己生命打高分,做一个多向度的宽阔的人。现在不少孩子,自学能力差,甚至出现了孩子自杀的案例。我觉得,不能把希望仅仅寄托在教育改革以后,从自己的生活当中,就可以有所改变。比如与孩子一起共读一本书,让家庭的智慧,无形传递下去。而不是家长自己在那打麻将,炒股,却吼着让孩子去读书。

 “好”,是一种心思。心思一好,一切皆好。

Q:很多年轻人心理压力很大,容易焦虑。如果想在日常、平淡的生活中,寻找到可以慰藉心灵的力量,过一种平静、有意义、有光彩的生活,您有怎样的建议?

蔡皋:如何帮助现代人应对生活中的焦虑、功利化,刚好是我所有艺术想要回答的课题。我为什么愿意画民间故事,这跟我的民间认同有关系。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都应该扎根在民间生活中。 我喜欢民间,民间气象万千。像我的外婆,她有非常健康的生命精神,给了我身体和精神上的强大免疫力。

 蔡皋画图画书,主要是想做一点努力:通过自己的方式,让天下的爸爸妈妈醒醒,不要小看传统的力量,不要小看外婆式的口传心授。
——视频转载自: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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