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朋友的眼中,杨蓓博士这两年来,越来越年轻。“我从来没有想过事情要圆满。只要完成了、尽力了、心安就好。”

从佛陀涅盘的地方拘尸那罗,走到佛陀出生的地方蓝比尼园,加上恒河经验的强化,杨蓓博士深深体悟到,人的生生死死,就是轮回这一件事情。这对于她先生的离世,以及后来经历一位老师、两位神父、一位好友相继过世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比较快能够释怀。


专访/摄影欣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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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印度八大圣地朝圣,是许多佛教徒的心愿。他们希望能到佛陀的故乡走一趟,亲临佛陀生前的生活环境,并向佛陀顶礼致敬。

2016年,杨蓓博士如同其他佛教徒一样,抱着身为佛教徒应该去印度朝圣一次的想法,来到了印度。首个景点是恒河,导游在车子驶向恒河的路途中,便警告大家不要冲动跳进河里浸泡或洗澡,原因是有外国旅客下河后便被直送医院急救。一路上,看到两旁有许多瑜伽士;到了恒河,杨蓓便被眼前所见到的画面震撼住了:“河里有人在洗澡,洗得慢条斯理的;河边有人在烧尸体,然后把骨灰倒入河里。”

杨蓓没有想到印度人对于恒河圣洁所秉持的信仰竟是如此的超然。她原以为圣水的意义是洗澡之后可以变得很圣洁,可是没想到尸体烧过以后再把灰烬倒入河里,也是圣洁的表示方式,且超越了河水肮脏的事实。

“对现代人而言,这是很矛盾的,是两个极端的东西聚在一起。人生最极端的就是生与死,那时我发现,生与死是一体的。我整个人都呆住了,在那边想,这是怎么回事啊!生死一体的概念竟然可以用这种方式呈现,而且他们非常相信,男男女女在河里洗澡都没事。”


生死一体 灭苦意愿

杨蓓一直停留在震撼里,用体验去了解生死一体,而不是用理性思维或想像。接下来的整个旅程,她都带着震撼完成。“生死是一体的这件事情,让我在后来的旅途中,更深刻体悟到佛陀成道的过程、佛陀修苦行的经历,包括佛陀如何以压迫身体来提升人的精神力量,到佛陀后来在菩提树下打坐悟道。因为修过苦行,佛陀体悟到行不通,后来便用中道来让大众和他一样可以成佛,我觉得这整个历程都是他智慧的开展。”

印度朝圣之旅,让杨蓓对生死有更深的接纳度。

到了菩提迦耶,杨蓓更能体会佛陀的智慧。“佛陀可以从自己的历程里慢慢体会摸索,从他之前还是王子的时候,内心产生对生死、对于苦的思维,到他后来选择苦修,一路走到菩提树下。那种智慧不是他成佛的刹那才开展,也包括他之前用身体感官去体验、去思维的过程。”

杨蓓是教育心理与辅导博士,因缘下跟随法鼓山圣严法师学习禅修与佛法。她认为,人在学佛的过程当中,可以藉由身体感官的体验,藉由思维、静默来提升内在的智慧,是非常可贵的。“我记得在灵鹫山上的说法台,导游解说当年佛陀每天是从山上走到王城托钵,之后又再走回山上,我们从山上看整个路程,十分遥远,我当时便心想,这么远的路程,食物会否坏掉?为何佛陀不走近一点的路途?这些都是作为人的思维。但对于佛陀或那时的修行人来说,都不是问题。因为路边的树所结的果子,吃了肠胃就会好。那年代的人,他们就是由体验与思维来提升智慧,与大自然融成一体过日子。”

佛陀一步一脚印走过来的成道过程,给她很大的感动。“以前我们都只是听过故事,但真正到了那边看到了实景,你不得不佩服,他有那种毅力找到苦集灭道的方法。以前顶礼佛陀,感觉他是个佛像,现在感觉他是一个活的人,而且心里多了一份笃信:佛陀可以做得到,那其他人也应该可以。佛陀所谓的众生平等,就是这个意思。我们都有相同的佛性,只是看我们有没有累积下来的福德因缘,以及那种一定找到灭苦方法的意愿与毅力。”


|社会改革 众生平等|

在参访的好几个古迹里,其中一个古迹是当年僧团住扎集结的地方,引起了杨蓓的好奇,想了解印度种姓制度对当时佛陀成立僧团的影响。“印度阶级的划分是一种对人很大的掌控。佛陀当时的僧团也因为种姓制度而有很大的纠纷,佛陀其中一位婆罗门出生的大弟子曾在僧团里感到不适应,佛陀对他说,你不是因为出生婆罗门而高贵,你是因为你的修行而高贵。佛陀对众生平等的坚持,令我非常感动。”


人死了,进了恒河;人活着,也进了恒河,死人活人都在河里,我们就会明白,生死是同一件事情。

佛陀在僧团里设立了八敬法,说明男众与女众出家人之间的附属关系,是以比丘为主,比丘尼附属在比丘之下。此僧团法则是为了保护女出家众,在当时的走姓制度下,女众出家很危险,即使如今女性的地位在印度依然非常的卑微。“我在古迹里看到,女众僧房里的石床之间很靠近,为的是紧急的时候得到援助。佛陀安排女众出家人住在一起,每天派阿难尊者去说法,在那个年代,八敬法是保护女性的。只是后来的人没有改,失去了保护的意义。”

导游告诉杨蓓,佛教之所以后来在印度被灭掉,就是因为他们反对种姓制度。种姓制度是控制各阶层的政治手段,佛陀没有正面反对种姓制度,但是他支持各阶级的人都可以加入僧团,引起当时社会很大的反弹。“我听了,觉得佛陀是个社会改革者,他以实践的方法来改革社会。这是我没有想过的。很多人认为佛教很温和,但骨子里头的精神其实是非常改革的,它希望世界可以变得更好,变得更适合所有人生存。”

在对佛陀很平实的不把种姓制度放在僧团里的做法感到赞叹之际,杨蓓想起了其师父圣严法师,和佛陀一样,也是一名社会改革者。“法鼓山提出的理念,一定有实践的做法,然后用很温和的社会运动的方式,让大家发心自愿地来投入。就比如‘心灵环保’这一理念,光看心灵环保这几个字好像很抽象,可是法鼓山内部都有策略及实践的方案,一步一步的去落实。”


面对孤单 不要压抑

从佛陀涅盘的地方拘尸那罗,走到佛陀出生的地方蓝比尼园,加上恒河经验的强化,杨蓓深深体悟到,人的生生死死,就是轮回这一件事情。这对于她先生的离世,以及后来经历一位老师、两位神父、一位好友相继过世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比较快能够释怀。


佛教徒认为斩断情缘,不能有七情六欲,这是非人对待。我接受自己有这样的情绪,观察在情绪里的自己,发现我好像从来没有如此孤单。

“我在先生离世后的三个月里,非常哀伤,这很正常。佛教徒认为斩断情缘,不能有七情六欲,这是非人对待。我接受自己有这样的情绪,观察在情绪里的自己,发现我好像从来没有如此孤单。我告诉自己,当然孤单,我和先生一起生活了40年,如今分开了有这情绪很正常啊,我也和我孩子说,你有情绪时就哭,不要压抑,只是要选对场合。这些情绪很正常,没有才怪。也不需要转化,让它顺其自然就好。”

后来的印度朝圣之旅,让杨蓓对生死有更深的接纳度。“原来生与死,我们都被感官捉住;我们会以我们的感官来接触我们的感受。可是今天如果可以用更宽广的视野来看待生死,就像在恒河,人死了,进了恒河;人活着,也进了恒河,死人活人都在河里,我们就会明白,生死是同一件事情。那么,活着的人要做什么呢?我就会想起佛陀的经验,他是怎样一步一脚印地走他修行的路、如何打破走姓制度保护女性,希望众生可以平等;我觉得这些对当时的社会而言,是很有意义的,是有其理念存在的。”

两个星期的旅程,除了让杨蓓对生死有更深一层的了悟之余,其内心也更能坦然与接纳生活中一切的发生。“以前我会觉得很忙碌、负担很重,可是走过去年一段路程后,就抱着‘事情来了就做,做完了就放下’的心态,反而心里头的压力感下降了,不再觉得这些是一个很沉重的负担。佛陀可以这样做,圣严法师也可以这样做,我们虽然微不足道,但也是可以学习这样做,让承担的东西如来如去,没有得失心,尽力把事情做好,完成了就放下。即便事情越来越多,可是心里头却没有觉得特别困难。”

在朋友的眼中,杨蓓博士这两年来,越来越年轻。“我从来没有想过事情要圆满。只要完成了、尽力了、心安就好。”她分享说,生命的无常发生时,所产生的情绪如懊悔、自责、思念、不舍,是正常的,那是情感的一部分,因此我们就把它当作常态,接纳之就好了。生死与共,如来如去!

取自《慈悲》第1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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