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慈 悲 专 题 】
乐 活 ◆ 乐 佛
·
郑靖翎:
在最深的红尘里善终
“能够规划自己的善终真的很棒,因为我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意愿。我不认为自己是在倒数生命,反而是重新认识自己。”
把一切安排好,人都要转身,漂亮的转身,是一个自然的态度与样貌,她为自己留下一个漂亮的背影。
当觉诚法师问了郑靖翎是否仍有挂碍?往生后是否要乘愿再来?
郑靖翎回答说她已经无挂碍,还要乘愿回来马来西亚。
当医生告知靖翎她的身体因患上受到癌细胞的侵袭,已无法捐赠,但她却依旧能发掘自己身上能够捐赠的器官——眼角膜,继续帮助有需要的人。
而她也决定在逝世后捐赠大体予“无语良师”计划,供医学研究,继续延续生命的价值。
“能够规划自己的善终真的很棒,因为我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意愿。我不认为自己是在倒数生命,反而是重新认识自己。”
把一切安排好,人都要转身,漂亮的转身,是一个自然的态度与样貌,她为自己留下一个漂亮的背影。
服务众生·一份福气
访问当天,她刚从中央医院探访末期癌症病人中心回来不久:“与其对那群末癌友说“加油”,我希望能和他们说“别怕,有我在你身边”,因为加油对癌症病患其实没什么帮助。我觉得不如积极地规划自己最后阶段可以做些什么,这反而更有意义。其实在患病前就签下了器官捐赠,我认为只要自己的身体还能帮助到其他人,就应该做。”
郑靖翎牢记着证严上人说的话:“对身体,我们只有使用权,没有拥有权。”,当她发现化疗对她病情只有约30%的疗效,她放弃了化疗,因为她要用人生余下的时间照顾其他临终的病人,坚持留在“净愿慈怀之家”住,帮忙照顾这里的临终病人。
天使义工郑靖翎祝祷会
一段还可以走路的时光……
·
我请众人把手放开,
希冀可以拜托气球把祝福带到天上去。
惊见天边挂着一道彩虹。
仿佛众神正对我微笑,
并告诉我说:“那些祝福我们都收到了。”
文|叶伟章(自由媒体人)
◆ 她,郑靖翎,一个平凡的女子,爱笑也爱玩;但她的人生际遇却一点也不平凡…。”
我从未想过,离开星洲日报以后,会重拾活动策划这身份。
我受委托,办一场生前告别式。
在接下这案子之前,我去了一趟净愿疗养院见当事人。我想先确认一些什么,虽然不太确定究竟要确认什么。公开的生前告别式,在马来西亚应是首宗,我不能否认自己心里其实缺了些谱。
在我眼前的,是一个清秀且消瘦的女子。她叫郑靖翎,一个喜欢当义工的平凡女子,却因为癌细胞的侵袭,以致人生变了调。她声音柔弱,温婉有礼,言谈中不意就流露了她的体贴及细心。
她还比我小几年,四十岁不到,如今却只能静躺在床上,每天必须照三餐注射吗啡止痛。
我看在眼里,心中不无唏嘘。但我依然冷静地面看着她,持续一道又一道的问题。我认为,冷静才是专业。
靖翎是癌末患友,身体情况谁也无法掌握。这场生前告别式,必须与时间赛跑,于是我们把时间定在会面后两个星期不到的那个周日。
我先把生前告别式换成祝祷会。告别,叫我太沉重;祝福,会更让人温暖些。我通过亦师亦友的萧依钊,邀得佛光山东南亚地区的住持觉诚法师出席;我希望除了靖翎的亲友,可以通过宗教的力量给她带来平和。之后是请孝恩集团的职员协助现场布置,安排人手。
我请了我的好友Jason lai 、wei bin teo和张盛德助我一把。我的思维向来过于跳跃,需要jason lai的组织能力来拴住我。Weibinteo是我这些年的好搭档,我始终认为他的短片最有灵魂。至于盛德,我请他现场献唱。我一直喜欢他的声音,那是一把有温度的嗓音。我选了几首靖翎喜欢的歌曲,盛德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然后他说,他有一首最新的创作,其实是受邀为另一个团体而创作的,但他觉得或许很适合靖翎。他把demo 传了给我,还有歌词。试唱版有点粗糙,杂音很多;但盛德的声音,还是唱到我心坎里去了。歌词中有这么一段:“你有一颗,最善良的心。明亮双眼,纯净的声音。因为有你,夜空,变得更美丽。”我听着读着,突然,心头一抽。我拨电给盛德,“就加这一首吧。”我说。
我必须写一篇文案,制成短片,简单介绍她。我不想写得太报导式,于是努力寻找着切入点。几乎一整天,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始终未能叫我满意。午夜,我打开电脑,加上两罐啤酒,终于在缭绕的烟雾中看见了一些什么。我于是迅速敲起了键盘:“她,郑靖翎,一个普通的女子,清秀且消瘦;但她的人生目标却不普通,总是时时刻刻希望可以帮助有需要的人。她,郑靖翎,一个平凡的女子,爱笑也爱玩;但她的人生际遇却一点也不平凡…。”是的,普通与不普通,平凡与不平凡。我对无常并不陌生,不会天真地以为死亡距离我们很远;但想像着她之前还活蹦乱跳、笑笑闹闹的,这样的人生却在一夕之间彻底瓦解,还是不免叫我感到心疼。她的心愿,只是想要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地生活,为什么竟会如此艰难?我再也未能抑制住,泪水大颗大颗落下,终至嚎啕难成声…。
原来,我一直距离“专业”很遥远。
原来,普通与平凡,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易得。
原来,……。
祝祷会的前一晚,我没有睡好。
当天到现场时,孝恩的职员已布置好场地,还用心地准备了茶点。我喜欢他们工作的态度,同心协力,且专注。我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从前——那其实并不太远,却让我恍如隔世的从前。
出席者比我想像得多,更让我惊讶的,是这活动竟然引起了各大中文媒体的高度关注。
萧依钊送了靖翎一袭白衫,她看起来更为脱俗清丽。
我努力以小轻松的方式来主持这场活动,不想让它太沉重,但现场仍旧弥漫着淡淡的哀愁。
活动的结尾,我请现场每位来宾牵起一颗气球,默祷一分钟。这份祝福,不止献给靖翎,也献给所有我们认识或不认识的癌友。
活动在孝恩馆二楼,靖翎行动已不是太方便,我原定让众人默祷后乘电扶梯到馆外,而靖翎则搭乘升降机。然而我突然想起几天前,我陪靖翎去马大医院,当时我问她,需要轮椅吗?她回我说:“不用,我想感受一下还可以走路的时光。”
曾几何时,竟然就连好好地走路也成了奢侈的愿望?
我握着麦克风,一时哽咽,久久未能说出话。
现场,一片静寂。
不晓得是谁,冒出了那么一句:“伟章,加油!”
我深呼吸了几遍,缓缓说道:“我们请靖翎乘电扶梯下楼,请所有来宾陪着她一起走下去。”
是的,我改变了计划。
我知道她或许会累,也知道她会担心拖累别人的步伐,但我希望可以完成她好好走一段路的心愿。我更希望她知道,纵使她走得缓慢且吃力,但她身后永远有一群人在支持着她、陪伴着她。
她,其实并不孤单。
馆外,微阴。
我请众人把手放开,希冀可以拜托气球把祝福带到天上去。
各色气球缓缓升去,宛如阴郁天空里不成形的虹彩。
活动结束。
我一方面因为活动顺利完成而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则不免有些许失落。
回到家吃过饭以后,我不觉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黄昏。
我走出屋外,惊见天边挂着一道彩虹。仿佛众神正对我微笑,并告诉我说:“那些祝福我们都收到了。”
我也微微笑着,只是不知怎的,笑容里竟有些许咸味。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