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 尘 · 道 · 场
文 &图 / 8400
1)请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丁乃竺:我是乃竺,学习佛法至今已有42年左右。从18岁还在念大学哲学系时就开始学佛,当时台湾的佛教并不兴盛,佛教甚至被认为是很迷信的宗教,然而在大学里面是有开授东方佛学课程,在我接触佛教后,才觉得这与我们平常老百姓所认为的截然不同。从一开始接触,我就被佛法深深的吸引。然后就想要更深入去了解。由于因缘的牵引,使我遇到台湾第一个密教道场的林上师,也开启了我与金刚乘的不解之缘。
之后,当我在美国念书时,遇到我的第一位藏传佛教的老师——开初佛爷。1985年我回来台湾之后,我开始邀请开初仁波切来台传法。
开初仁波切应该算是第一位或第二位来台湾传法的藏传佛教的老师。那时候对我们这些在台湾的信徒或学生来讲,密教是很陌生的。我们的了解很片面,很少,基本上就只是知道一点点过去的祖师们,一些汉传拥有西藏学习的老师们所传下来。那时候仁波切来台湾都住在我家,所以,那个时候的道场,除了新店的五峰山之外,另一个就是在阳明山的我家。当时我家客厅有两个最大功能,一是我排戏时的排练场,另外一个就是当仁波切来时就成了我们传法的道场。从那之后,开初仁波切就介绍了贝诺法王。就这样自从贝诺法王到台湾以后,我的感觉就是,台湾的密教道场就越来越兴盛,密教的弟子也越来越多,许许多多不同教派的大德陆陆续续来台湾弘法。
敏锐睿智方式
后来与宗萨钦哲仁切的缘分是因乌金佛爷的大力推荐,当时宗萨钦哲仁切来台湾时,乌金佛爷还带着我们所有人到桃园机场迎接他。在认识了宗萨仁波切之后,因为那时他都受邀去大学里演讲弘法,于是我就有机会去帮仁波切翻译。每次我在做翻译时都感觉自己是最受启发的,作为一个翻译者,我非常被启发,我觉得这些老师都非常了不起。宗萨仁波切非常理解年轻人,我从那时帮他翻译时就觉得这位仁波切将来的影响力会很厉害,因为他非常知道怎么和年轻人去沟通。他的敏锐、睿智的方式,对当时接触他的人都很有启发性。
2)您是怎么知道84000的?当您第一次认识这个佛典传译计划,您的想法是什么?
宗萨仁波切很多时候是非常会破斥大家对于传统的一些佛教的思维。他甚至曾多次跟我提过,他知道台湾的功德主都非常喜欢盖庙及做很多的佛事活动等等,所以他跟我讲他认为更重要的是应该想怎么样保存经典。其实这个话已经讲了非常久,他觉得佛教的教育非常重要,他甚至说必须要改变我们这些非常资深的学生对于功德的想法─即盖庙、做法事。他跟我讲时,我完全理解。我说其实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台湾的信徒们喜欢做这样的事情,从某一方面也是一种方式让他们累积福德资粮。到今天为止,佛法能够保存在下来,都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有这么多的,不论是塑造佛像、兴建寺庙,或是佛典的保存。那时仁波切就已显露出他对于经典保存的愿望。他也一再强调这个的重要性,我觉得我对宗萨仁波切最大最大的佩服就是,他思考这个问题已经不是很短的时间,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想很多弟子们都听过他说过,佛教注定会慢慢走向衰退的原因,是因为佛学真得很难懂,要让一般人真得明白佛学,是非常不容易,因为佛学是如此的博大精深。现在有多少人愿意花那么多的时间去研究三藏经典,研究所有的释论,对不对?我在听他讲这个的时候,我觉得他是有种忧心。这个忧心就是未来要怎么办?
我听他在讲的时候真的感觉到这些有智慧的、有悲心的大德们,与我们最大的不同是,我们只看眼前都看不远,只看今天明天就很了不起了。仁波切常跟我提的都是在说未来的事,未来的众生,他想到的都是百年以后,数百年以后佛法是否能继续留存下来,这个对我有相当大的启发性。我自己也在思考,我在二十世纪或二十一世纪能接触到佛法,都是因为过去这么多历代大德传承累积下来,无论他们塑造佛像也好或建造寺庙也好,或者是把经典这样保存下来。
我们当然要把佛陀的经典保存下来,因为它代表的是佛的语言,是佛的智慧。所以,对我们而言,如何能够把经典保存延续下来就是最为重要的事。我们之所以在今天还能够学习到佛法,就是因为过去的先人,他们播种下了种子,所以,也因此在我们这个时代里,我们仍能够因为某些缘分而能接触到佛法,所以,我打从心里非常很佩服宗萨仁波切。
所以仁波切想要将佛典传译并流通于世,并不是现在才有的想法,也许大家会认为仅是八万四千成立的这几年才有的,但在我的印象,仁波切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提过,当时,他就已看到了未来佛法的堪忧之处。
最难的是译者
后来,当仁波切提出来,在比尔有这样一个会议。这个会议在印度比尔举行,仁波切邀请了全世界很多很有学问的翻译者,还有很多很好的仁波切们,大家一起参与,而且是完全不分教派,我也很荣幸以旁听的方式去参加,我当时真得有种感受,我自己在想,在比尔这么遥远非常偏僻简陋的地方,它的生活条件比外面差,有很多不方便,随时会停电等等。在这样一个地方,举行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集合了这么多对佛法存亡,或者说如何让佛法留存下来。有这么大的一番愿望的这群人,在那样一个地方去开了这样一个会议,我当时真有一种感动,包含着我是何德何能,能够见证这一刻。其实我那时觉得很不容易,真的不容易,难在几个方面:这是一项非常大的计划,要将三藏经典完全翻译成英文,而且未来不但翻译成英文,而且还希望能翻译成其他国家的语言,另外还要同时进行中文和藏文的比较,藏文里面有的而中文中没有的,也要翻译成中文,若是中文中有而藏文中欠缺的,也会补进去。我们都知道目前藏传佛教当中的三藏是最完整的。我觉得这样一份工作确实是不是我们有生之年能完成的,我不敢讲,真的不知道,对我这样一个人来讲,真是不得了,它太伟大了。我当时觉得是不容易的,当然资金是一件事,是不是有钱能做这么多的事情。
在我看来还有另外一个更困难的东西,可能金钱(funding)不是最难的,我觉得最难的是译者。你能不能找到这么多这么好的译者。你要想当时不论在中国也好,不论在西藏也好,他们那些大译师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在翻译这些东西,他们具足什么样的功德,他们具备什么样的知识和什么样的力量,他们如果没有这些,怎么敢去翻译。我当时就想,哇,除了钱以外,人从哪里来?
但是那几天比尔有很多小组会议,所有的学者们坐在一起讨论。那几天给我的感觉已经是充满了希望,因为大家都知道是不容易,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件很困难的工作,但是我真得感觉到了诸佛菩萨的加持力量有多大,佛法走到今天,依然有这么多人在专心地研究,而且在世界各地还能找到具足一定能力的,在场的翻译们也提到一定要是有实修的人来翻译,所有的翻译若是翻译成英文,都必须是由以英文为母语的人翻译,每个专案都有好几个人在监督,我印象中当时大家都已经在谈如何分配工作了,那个给了我很大的希望。
我觉得这个绝对可以完成。一代人若不能完成,两代人总能完成,也因此,后来当项目逐渐成熟时,又提出来需要108位创始赞助人,我当时就觉得自己若是能参与,那是我的荣幸,所以我以微薄之力,就参与投入了(资金)。我当然希望能在我的有生之年,能看到它的成长。未来,千百年后,有上上根器的人看到这个后能够有所成就,我们能尽的这样一点微薄之力,就应该去做。
3)有些人认为,现阶段这个计划只将佛经翻译成英文,而不是中文的,那么华人是无法从中受益的。您怎么看呢?
我觉得这样讲并不公平,也不对,原因在哪里呢,中文的三藏经典非常多,很完整的,而且白话的三藏经典也有。由于目前这个世界上,最通用的语言是英文,如果我们能把它翻译成最通用的语言,它能得以更广泛的流传,这才是我们所希望的。尤其现在我们看到的英文的翻译,我想很多人都承认,目前有很多的仁波切大德们,因为他们的英文著作,而能够让整个藏传佛法在海外有今天这样的兴盛传播,其中有很多著作是仁波切自己的心得,是仁波切根据某些修行的法本来做,但没有人真正把三藏经典翻译出来,或者应该这样讲,过去有些翻译其实存在有很多错误,现在我们看到的很多翻译可能都是错误的,甚至因此导致了很多误解,如有些人对于佛教有一定的误会,都是因为他们看到过去的翻译,对于佛陀的开示,他误以为就是那样子,所以我们觉得当然要把它翻译成更广泛,被更多人认识的语言。甚至可以翻译成多国语言。在现在不可讳言的,英文是最广泛被使用的语言,我觉得当然应该这样做。
更大使命在做
4)你对把翻好的经典放线上阅览室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这样做真的非常好。这是一个不同的时代,过去当然所有的经文都必须印出来,最早的经文还需要刻在木板上,后来大量使用纸张印刷。如果从环保的立场上看,能够线上阅览当然是更好了。从我的角度看是这样的。未来的时代里,如果真的可以让别人方便地接触到,这当然是一件非常好的事。这样子做,我个人觉得非常好。
5)您对84000到目前为止的发展有什么看法?
84000发展的速度远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快,这是令我惊讶之处。我相识的一些好翻译,都是在国外的翻译,这么多年来就一直在做翻译,因为八万四千的缘故,让所有的翻译者都感觉到,忽然间觉得自己多年来所学的一切都能用得上了,而且是为了一个更大的使命在做。
过去大家都是在帮着某位仁波切做翻译,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翻译者,这是其一;其次,我对英文有种感受,很多时候有人说中文的佛经我看不明白,那我就建议他们去看一下英文版的经文,这也有一个原因,语言必须与时代相合。当然不只中文有弱点,英文也是,将梵文经典翻译成中文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其中的用词适合当时有学问的人,他们能看懂看明白,可是与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就有脱钩的地方,所以现在很多在学中文经典的人,几乎等于是在学习另外一种技术术语,一种技术语言,如果只看经典,很多专有名词都看不明白。
而英文的优点也是其弱点,因为它没有这一层历史因素,可以用非常现代的词汇来解释,而其弱点也正是如此,当时较深刻的语义也会因为这个简单明白的解释而漏掉,所以,翻译时都会面临这些问题。现在看来,看英文的经典要比看汉文的经典更容易理解,我认为就是这个原因。
取自《慈悲》杂志第9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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