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 尘 道 场  

赵州禅师:

一生要走多远的路程

|眯眼老鱼



生活在中唐时代的赵州从谂禅师,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行脚走江湖。

他和同时代许多著名禅师的对话,成为了流传下来的经典禅门公案,其中不乏幽默风趣的欢喜,也有言简意深的哲思,以及从平常中透露着不平凡的智慧……


日落时分,晚风拂面。

赶路的旅人们放缓了脚步,从谂禅师拄着手杖,看到了不远处炊烟升起的驿馆。

禅师布满皱纹的面庞显出几分疲色,他的衣衫沾染了许多尘泥,草鞋也很破旧了,他早已走了太远的路。

这条路跨越了数十年的距离,那是一个人生命中将近三分之二的光阴——

自打南泉普愿禅师圆寂后,从谂便离开安徽池州,重启了自己的行脚生涯,那时他还是个年轻的和尚;

他从安徽走过河北,从湖北行至湖南,从浙江来到江西……

一路兜兜转转,一路风餐露宿,一路踏水行舟,一路机锋相随。

他遇到过许多将会留名青史的禅师,和他们在笑谈喝骂间进行了思想的交流与碰撞;

他得到过不少可遇不可求的“啐啄之机”,留下的禅门公案也成为了自己生命的注脚;

他曾在不为人知的乡野小庙挂过单,躲避席卷天下的会昌法难;

也曾随缘而往,于门可罗雀的破败寺院里吃过染着香灰味的斋饭。

然而时间过得飞快,苍老来得突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皱纹爬上了脸,面庞中的疲色再难拭去……

应该找个地方停下来吗?

但“何处”才是适合我停下的地方呢?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前些天遇到的茱萸山和尚的嘲讽:“一大把年纪了,何处也不识?”

从谂摇头,哑然失笑,不知不觉间便走进了眼前炊烟升起的驿馆。

他在驿馆的日子,似乎比在寺院的时间还要长——其实这行脚途中经过的或是有名,或是无名的寺院,又何尝不是修行路上的一座座驿站呢?

只是这修行的路啊,谁又知道到底有多长?

没有答案的夜晚,从谂有时候会做梦,梦到在许许多多的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身份:

也许会是满身风尘、发型狂乱的侠客,于黄沙漫漫中行走在地平线的尽头;

也许会是一身轻装的邮差,身藏八百里加急军情,马踏官道一骑绝尘;

也许会是呼号喊叫的怪人,驾驶着改装得面目全非的大轮机车呼啸于寂寥的荒原;

也许会是背着不知名乐器和行囊的吟游诗人,流浪到有人的地方,便停下脚步,唱一首歌词中有“我要从南走到北”的歌曲……

但不论在哪个世界,行脚似乎都成了从谂生命中的一部分,不管要走多久,不管要走多远,往前走便是了。

到了该停的时候,自然会停下来;

到了合适的地方,自然会“识得”;

就像到了某个莫名的契机,自然会悟道一样。

没有什么理由,也真的不需要什么理由。

于是今夜的从谂禅师,吃足了茶水,填饱了饭食,继续做着奇怪的梦,睡得十分香甜。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不久之后,当他路过河北赵州,会在那里的观音院停下脚步,度过人生接下来的时光。

而他的称呼,也便定格成了赵州从谂禅师。

那时,他会笑着对身边的所有人挥挥手说,“吃茶去,吃茶去。”

也会在庙宇破旧的时刻作歌自嘲:“胡张三,黑李四,恭敬不曾生些子。适来忽尔到门头,唯道借茶兼借纸。”

于是,他从游方行脚的僧人,变成了其他游方行脚僧人的一处驿站,或是一道风景。

后世有人会做出如此评价他的偈语:

赵 州 八 十 犹 行 脚 ,

只 为 心 头 未 悄 然 。

及 至 归 来 无 一 事 ,

始 知 空 费 草 鞋 钱 。


想必赵州禅师如果听到这首偈语,定然不会同意其中的观点:

你看啊,这走过的路,穿破的鞋,吃过的茶,见过的景,怎么能说“空费”呢?

“ 随 缘 任 性 , 笑 傲 浮 生 ,

拥 毳 携 筇 , 周 游 烟 水 。 ”


这一切,从来都不曾空费。

赵州和尚接人处处不离本分,本分是什么?本分是我们每个人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我们要如何体用平常心,如何把握平常心,这就是我们的本分。搬砖盖瓦,洗钵吃茶,这些都是我们的本分事。要知道,本分事不离我们日常的一切动作行为,离开了我们日常当下的一切,也就无所谓本分事。我们能把平常心把握了,体验了, 生死不了而自了。

—— 净 慧 长 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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