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特 别 报 导 |
菜园、木瓜树、更生人一家亲
陈进丰,与他的春天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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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进丰在警界服务30年,推动黑暗点灯50载,这些年报章杂志关于他的访问没有间断。幕前幕后的付出也将记载在历史的长河里。
不久前,陈进丰刚获得国家颁发的英雄功勋奖,他说:“朋友笑我反毒英雄變國家英雄。“他认为所有的荣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希望能把勋章转赠善心人士布施一块土地让更生人种菜谋生。他觉得这意义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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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欧芙伶 图片提供|陈进丰
陈进丰是我很尊敬的前辈。他是少数在70年代初就在监狱和戒毒所推动黑暗点灯的导师。也是黑暗点灯发起人,如今84岁高龄,还是西装笔挺的出席废除死刑的研讨会。
80岁那年,副首相拿督斯里阿末扎希到加影监狱探访,陈进丰以一口流利的国语和副揆进行对话,他向副揆提议如果工厂一千名员工里可以安插50、100个更生人就业。将帮助他们解决工作问题。
虽然后来没有通过立法聘请出狱的更生人就业。但是陈进丰对更生人的关心并没有减少。
1972年,在警界服务的陈进丰,放假时就带着一把C调口琴,到半山芭监狱吹三宝歌给囚犯听。
他形容,那是囚友的”欢乐时光”。”当时半山芭监狱的人数不像现在监狱的拥挤。
“通常进去里面,他们的亲人已经”舍弃“他。华人社会的通病,一旦进去坐牢,一旦牵连毒品。往往就会和家里脱离“关系”。我们能做的是给予他们精神上的寄托。慢慢的再给他们说一些因果故事。这就是佛法说的,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
◆ 2011年,陈进丰创办《自在园地关怀中心》。
|希望年輕人自重自愛
监狱弘法开始于70--80年代,在佛总主席金明长老和秘书金星长老的带领下,展开监狱和戒毒所弘法之路。
早年和陈进丰一起的还有謝其华。谢居士在新加坡电台工作,是《鶴鳴寺》弘法团的副团長。鹤鸣寺弘法团当年9个发起人,陈进丰也是其中之一,他感叹的说:大家都老了,也走得七七八八。
陈进丰回忆起当年情景:“谢其华担任监狱的通譯人员,负责传话。比如这位囚友明天早上要正法。晚上,谢其华就和他做最后的沟通。70年代的监狱弘法人员很少。当时最高的监狱总监还是华裔谢桂生。“
90年代监狱弘法逐渐为大家熟悉,来自槟城《洪福寺》的开照法师每个星期从槟城搭夜
巴南下,天明即赶往监狱弘法,给死囚临终关怀,如是长达20多年。“死囚在正法之後,法師慈悲的抱著骨灰帶回檳城交托家屬。”因此,陈进丰特佩服法师多年来的毅力。
我曾多次随法师到监狱探访死囚。当时监狱探访条例还没有这么严格。家属允许带一些书籍给死囚阅读,也比较容易通过。一位死囚见面时说,他是我的读者。他在监狱里正读着我写的结缘书和杂志,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读者见面。当时非常震撼。
◆ 如今84岁高龄,还是西装笔挺的出席废除死刑的研讨会。
陈进丰在警界30年,积极培训弘法人员,推动黑暗点灯数十载,从半山芭监狱到加影、双溪毛糯监狱,戒毒所、看到无数人因为毒品而入狱,他感概的說,很多人覺得防止年輕人吸毒是警察的工作。“在70年代,吸毒者仅7000個,80年代,增加到一萬多,今天,數目已達一百五十萬。”这是非常惊人的数目。他说,很多因為軟性的毒品導致精神錯亂。一個人因為毒品被判死刑,家人往往要賣房子来打官司。全家都因此而受影響。所以他特別希望年輕人能自重自愛。
1997香港回归同一天,和佛友成立《佛友关怀中心》,出钱出力。早年陈进丰针对反毒课题展开全马巡回演讲,有时候为了不麻烦别人,他在食堂板凳小休,在关仔角吹海风等待,因为主办当局告诉他,“不要太早来”。弘法之路,有苦有乐。
比起早年,现在的弘法人员人数增加很多,但是持續性的不强。就像陈进丰说的:监狱弘法是一条艰辛的道路。不但沒有收入還要自掏腰包,为了生活,有人半途离开,有人离开几年又回来。来来去去。能够一直坚持的,都有着他们的使命。
◆ 陈进丰黑暗点灯超过半辈子,和佛教一起慢慢变老。
23年前,陈进丰成立监狱弘法小组,共有组员7个,每个星期都到不同的监狱弘法。陳进丰的组员之一鄭素福居士,每星期7、8次一天赶两个地方往返監獄弘法,有时候同一个监狱不同礼堂要讲好几场,算下来一年讲课三四百场。这个数目真的很了不起。
郑素福说:“我们能够在监狱弘法路上,没有停下来,都是陈进丰大哥在培养和带领。组员从监狱讲课回来,陈大哥会和我们讨论进展。我们称为”座谈会“。”座谈会“有时候在夜市档口一角、咖啡店以及任何可以谈话的地方,一杯拉茶,一块印度煎饼,一座星空下,就可以讨论当天弘法遇到的难题。有时候,囚友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陈进丰都会以他当警察的专业知识和我们分享,逐一把问题解决。
2011年,陈进丰创办《自在园地关怀中心》,郑素福任主席,办公室就在甲洞一间店屋的楼上。有了会所之后,”座谈会“就名正言顺搬来这里,继续”武林大会”。素福十年前把素食馆结束了。他说,每每在结束当天营业之后,再赶去监狱和戒毒所弘法,人特别疲累。于是决定把素食生意结束。专心弘法。
记得素福的感慨:“早年大家对监狱弘法还是很陌生。现在才有监狱委员会。以前很多人都认为我们不务正业。”
|种50棵木瓜树承诺做好人
监狱弘法之路,走过来的,都是風雨和心血。
陈进丰有时候会和我们分享,新街场戒毒所,早期由福利部管辖,里面设有工厂,囚友可以在里面学习木工、修车、做面包和种菜。陈进丰说:好彩的话,还可以在交通局以非常便宜的价格拍卖到一辆摩多给他们做教材。
对于受刑人,他坚持组员都要教导静坐课。他说:在里面身体不自由,但是心至少是自由的。
他也定了一些“功课”:囚友离开监狱之后,第一件事情要回家跪拜父母。正是身无饥寒,父母无愧于我,人无长进,我以何待父母。第二,一定要做早晚课。第三,要想办法短期出家一次,如果不能短期出家,寺院有举办八关斋戒要想办法去参加。第四,一定要常做布施。
不久前,他刚获得国家颁发的英雄功勋奖,他说:“朋友笑我反毒英雄變國家英雄。“他认为所有的荣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希望能把勋章转赠善心人士布施一块土地让更生人种菜谋生。他觉得这意义更大。
数十年来陈进丰目睹囚友进出监狱,有些高达三十次之多。这样的次数,不是偶然。囚友出来之后,有些不敢回家,有些妻离子散,家也没了,昔日朋友也人走茶凉。社会也以异样眼光看待他们。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定力不足,很快又会回到“里面”。
有时候他也会接到刚踏出监狱更生人的求助,坐在巴士车站大半天,不知道要去哪里,从布满阳光的长椅子坐到阳光偏斜照在小车站后面的广告看版。最后只好给陈进丰打电话。陈进丰就会给他准备几件衣服,带他去吃一餐素,然后给他买车票。还给一个数目不多的小红包。他们都会承诺做一个好人,也有一些你想不到的“承诺”,包括种50棵木瓜树。
去年《自在园地》在万扰租用一块农业地,起初三英亩半如今五英亩,让更生人种植蔬菜自立更生,如今菜园每天都有新鲜蔬菜收成。更生人亲自在早夜市摆摊,获得很多熟客的好评:便宜新鲜又好吃。年少时以为的江湖义气和赚快钱,如今都在每一把菜心里得到认可和满足。
有感于一个人必须要有正信才能领悟安份。陈进丰希望更生人都尽量做早晚课。菜园的木屋一砖一瓦都由更生人同心合力完成,偌大的空间最亮眼的是白磁的佛像。载送蔬菜的车子,也有专业修车的更生人帮忙维修。假日,其他更生人和家属带着糖水糕点来菜园探望聚会。清风徐徐和虫鸣声中,吃着菜园自家种的蔬菜、白米饭、甜品,喝着高山茶。清茶淡饭中,也许这一刻,他们才真正的领悟到“平淡是福”这句话最深的意义。
陈进丰在警界服务30年,推动黑暗点灯50载,这些年报章杂志关于他的访问没有间断。幕前幕后的付出也将记载在历史的长河里。
他把更生人当孩子一样看待,现在一有时间,他就会坐上素福的车子到菜园探望他们,阳光下,一张张古铜色的脸,生活在这刻被自信填得满满。更生人,他们更生了。
2021年的陈进丰,与他春天的”孩子们“,是我见过最朴实的剪影。
|和佛教一起慢慢变老
陈进丰在槟城大山脚出生,童年时常随母亲到附近的泰国寺庙布施。成年后皈依慈宗法师和忏云老法师。陈进丰忆起,忏云老法师为他们三皈五戒,一把风扇,在顶上呼呼转动,皈依证好像海报那样大。
别人受五戒,因为职场关系,他只能受持三戒。虽然如此,也感觉法喜充满。在鹤鸣寺学佛时,有很多机会接触善知识。曾亲近宣化上人、第六世大宝法王等大善知识。
他告诉我们一件趣事,早年还是木板屋时期的鹤鸣寺,曾有意大利出家人来寺庙挂单。隔天早上,市集里的人看到意大利法师在院子安静的扫落叶,惊讶的说:哗!鹤鸣寺很有钱,还请”红毛人“来扫地!
70年代的吉隆坡,学佛风气才开始,吉隆坡的道场不多,有早期的《圆通寺》、《鹤鸣寺》、《马来西亚佛学寺》、《昙华苑》。普遍上多信奉道教,每年九王爷进香团,虔诚的进香客,络绎不绝。陈进丰问记得吗:“一支香从巴士窗口插出来”。充满年代感的画面,鲜明、温暖。
没有学佛时,大家都把希望和寄托放在神明供桌上的年代。
陈进丰和佛友后来组成菩提念佛会常到銀禧老人院和新古毛残障院布施。也成为该残障院访客簿子上第一个写下的佛教团体。
而当时的佛教团体办讲座,还在努力耕耘中,他记得1971年第一次去《曇花苑》听讲座:“只有十三个人出席,其中一位还是印度人。”
只有像达赖尊者、星云大师、宣化上人到来弘法。才会看到特别热烈的场面。
1976年,十六世大宝法王受邀前来大马转法轮,陈进丰当时是大宝法王欢迎委员会的成员,他任纠察,负责现场治安。忆起当时情景:来了五千人,楼上楼下都站满人,有盲人、聋哑人士,还有抬着来的病人。他们都希望得到法王的灌顶加持,他们相信加持后病就会好起来。
当年夹道欢迎的五千人,如果有一半的人因为好奇或其他,最后学佛了。那也是让人非常兴奋的事情。
当初努力的学习。只为了让佛教更兴盛。不管怎样,陈进丰黑暗点灯超过半辈子,和佛教一起慢慢变老。
最后想说的,他也是我们很多人心目中的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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