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为本是南发的生活态度与生命哲学。

 慈 悲 专 题 



他们不是他者

同理心视众生

——访唐南发

难民与移工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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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家响   摄影郑振荣

(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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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对谈中,感觉南发具有

高度的自觉和自省能力。

若从佛法的角度看,

他具备了“无人相”,

“无我相”,“无寿者相”,

“无众生相”等特质,

“我执”不强,

以平等心视众生。




因缘果真不可思议。

今年农历新年前想返回因电影《富都青年》而变成打卡热点的前居所半山芭,去拜访当地的缅甸难民教育中心。于是联系了长期从事难民工作的唐南发,也邀请身边的朋友参与,结果反应很好。于是浩浩荡荡一众人在南发的带领下,拜访了两所缅甸难民教育中心(一所属于钦族,另一所属于克钦族)。过后《慈悲》主编江子表示有意采访唐南发,于是催生了以下的访问稿………


因缘篇:

从小明白生命本质不圆满

从佛教角度看,一切有其因缘。为何会特别关怀难民与外籍工人,乃至弱势族群?南发分享这或许与他小时候的生命体验和成长有关系。

“很多人以为我来自有钱与幸福的家庭,其实我的家庭仅是小康之家,从小家里就有很多问题,几位哥哥之间很多矛盾,因此我从小就明白生命的本质并不圆满。” 

从小他就有想逃离家庭的念头。

当升上中学时,他主动要求在学校寄宿。“那段寄宿生活让我觉得无比自由,学会处理生活上的问题,学习自己解决问题。”因此,培育了他独立自主的性格。

2019年,南发参与菲律宾移工组织的活动。

他早期在英国读书,必需打工赚取学费与生活费,所以体会到那种异乡当“外劳”被瞧不起和被歧视的感觉。

“当时,英国人感觉我们抢了他们的饭碗,对我说话的态度很恶劣,而在当地谋生的香港人也不喜欢我们,认为我们分薄了他们的机会。”

他深刻记得一位朋友所说的一句广东话:“物离乡贵,人离乡贱。”           

他表示这句话形容得很贴切,完全是他离乡别井的切身感触。他心里一直萌生一份意愿:只要将来自己有能力,有条件与资源,他希望能帮助他人,在别人有困境时伸出援手,学习善待别人。

后来,当他进入难民署工作,他觉得自己难得拥有这个管道,就尽量去处理难民们所面对的问题,尽能力帮他们安置到别的国家,让他们拥有改变命运的机会,找到新生活。

南发多次谈及母亲的身教对他的影响很大。母亲虽没读过书,但性格善良,乐以助人。那时父母当小贩,每逢星期天很多原住民到菜市场卖他们所收集的野生蜂蜜,母亲知道他们的生活条件很困苦,都会主动送给他们一些食物。

“母亲教我为人处事有两点要牢记:第一:不要亏欠别人,不要做亏心事,不可以伤害别人。第二:不要欠别人的钱。”

他一再强调母亲的言行举止对他影响深远,从言谈中能夠感受他对母亲的深情和思念。

一众人在南发带领下拜访在武吉免登克钦族的难民教育中心。

难民篇:

只是器皿,只提供过渡因缘

为何会选择进入难民署工作?

2001年,南发决定从英国回来马来西亚,他选择在吉隆坡工作。他察觉当时的吉隆坡有很多外国人,就像伦敦一样,是一个多元化的大都市。“我当时很好奇为何吉隆坡会有如此多的外国人,除了一些是来此经商或担任要职的白领阶级,很多是外籍工人,包括合法或非法劳工,而当中有很多是难民。”

碰巧联合国国际难民署有職位空缺,他就去应征。虽然職位要求执业律师资格,他在英国也曾修学律师,但是並没有完成学业。虽然不符合要求,他却在面试的时候,展现对这份工作的理解和热诚,因而打动对方,拿下他生命中具有意义的工作。

南发很感谢有此因缘,改变他的职场轨道,让他能夠真正了解难民的真实困境,能为他们出一份力。

唐南发在联合国国际难民署工作达三十年之久,主要是审核难民的身份,以确定申请者符合难民资格(避免一些犯罪人士试图浑水摸鱼),再尽量安置难民前往收容国家,让他们开展新的生活篇章。

一般民众对外籍工人与难民的区别很模糊,常将他们混为一谈,不晓得两者之间其实有蛮大的区别。针对这一点,他做出分享:

“难民是因为战乱,种族,宗教或性别议题(如同性恋或跨性别),导致他们的生命有危险或遭受到威胁,因此才被逼逃离家园。而他们一旦被遣返本来的国家,往往会遭受严重惩罚,生命也可能面对威胁。

“但外籍工人则不一样,他们离开家园,主要是到国外工作,赚取更高的工资来改善家庭坏境。当然,他们经常会面对被剥削或不公的待遇,也常常被仲介欺骗,沦为非法劳工。但是,即使他们被遣返回国,生命也不会受到威胁,顶多是被罚款,护照被扣留,或被限制出入国。这两者是有差别的。”

难民教育中心正在上课的场景。

由于我国没有签署“国际难民公约”,政府不承认他们的存在,所以难民在我国所面对的困境与挑战会更多,也更艰巨。联合国国际难民署的工作就是提供难民证,让他们得到暂时的庇护,过后再努力安置他们到别的国家。

南发分享我国当前的难民主要来自缅甸,当中罗兴亚人占多数,还有巴基斯坦、也门、阿富汗与索马里等战乱之地。他表示罗兴亚难民的问题最严重,由于他们被缅甸军人政府取消公民身份,加上他们的教育程度与内部的矛盾较多,他们被安置的问题最难处理。“虽然名义上难民是暂时停留在我国,但实际上被成功安置的难民数目不多,因此很多难民长期滞留在马来西亚,有好几代人在这里生活。”

南发表示他处理难民个案时会尽心尽力执行,但不会过份期待。他坦诚很多时候难民的审批个案的结果不尽理想。

“我没有意图,也没有能力去改写别人的命运。我理解与认清自己的局限,很多东西不是我所能改变的!”他坦言早期在处理一些个案时,心里也会涌现 “霸占”的心理,不想将个案交给别的同事处理,但是,他会自我反省,发觉这种占有心态是不对的。

“我清楚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器皿,自己只是提供一个过渡的因缘,我无法左右他人的命运与结果。”

至于手上所处理过的个案,除了刚安置到新的国家,对方还会汇报近况或致谢,一般上过后就很少继续联系。南发明白一旦成功安置他们,意味着工作就告一段落,他很清楚自己的工作界线 。“当然对方若主动联络,我们会保持联系,但我不会期待。”

从对谈中,感觉南发具有高度的自觉和自省能力。若从佛法的角度看,他具备了“无人相”,“无我相”,“无寿者相”,“无众生相”等特质, “我执”不强,以平等心视众生。

2015年,泰国北部一个难民收容所罗兴亚青年亲手耕种的蔬菜。

外籍工人篇:

同理心可贵兼重要

前几年南发换了职场跑道,负责处理劳工的权益问题,因此在一些讲座会上常被介绍为“国际劳动权益工作者”。

他分享其实所谓的劳工权益不仅仅是外籍工人,也包含了本国劳工。主要是避免工人的权益被资方剥削,以保护劳工应享有的权利,而这当中外籍工人的权益最常被剥夺与欺压。由于现有的制度不能够保护这些弱势群体,因此一些非政府组织的介入非常关键。他们主要是在劳方,资方与政府三方面做协调,以确保劳方应有的权利受到合理与公平的保障。

至于外籍工人的困境,一般国人对他们的态度“不很友善”,经常视他们抢夺了国人的工作机会,但南发并不认同这一点,他认为这不是外籍工人的过错,因为他们所从事的工作绝大部分都是国人所嫌弃的工作,这些工作都具危险,肮脏与辛苦的。一般人觉得外籍工人很脏很乱,或具有犯罪暴力倾向,但这些都是一些偏见,以偏概全。

很多仲介诱骗他们前来工作,过来后并没有为他们提供工作,或提供不是合约上注明的工作,逼使他们很多最终变成了“非法外劳”。他们原是“受害者”,却往往被执法当局惩罚与扣留。

“我没有要求每一个人去喜欢外籍工人,或必需与他们相处,但至少要学习尊重他们,不要看不起或鄙视他们。”

南发强调当我们看到外籍工人被欺凌或被伤害,也许,我们无法提供实质上的帮忙,但至少不要再踩上一脚,也不该抱有他们“活该”的扭曲心态。

南发认为站在人性的角度,应当有基本的尊重,因此,拥有“同理心”很重要。           

他坦诚近几年,外籍工人所面对的问题与待遇,相对有所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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