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 念 的 猫 头 鹰    



如果时光可以定格,

我愿意停留在孩提的记忆,

过著无忧无虑的日子,

妈妈也不会老,

永远那么慈祥美丽,

一直陪伴在身边。

 


五年前的一个下午,妈妈在晒完衣服后,不小心在客庁跌倒,头落地重重的“噗”一声在地上,那声音有如重物墜地,妈妈脸朝地瘫倒著,一时之间爬不起來。

我当时在客庁看电视,眼前此景叫我大吃一惊,急忙趋前将她扶起,待她安坐在沙发后,便往抽屉乱搜一番,躯风油、跌打油之类药物全搬出來。这一跌不容忽视,感觉妈妈魂魄离身,眼睛模模糊糊睜不开,脸色芲白无色,身体轻弱无力,叫了几声也沒有反应。

刚巧哥哥也在家,兩人七手八腳,拿起风油,一左一右往妈妈兩侧太阳穴边擦边揉,一时浓浓的风油味,散遍整个大庁。

十分钟后妈妈回过神來,慢慢睜开眼睛。之前忙著家务的她,头发凌乱,头额佈満汗水,神情疲累,此刻更显尽老态龙钟,一时间苍老了更多。

这是一个不祥的预兆,自此我心里更加担忧,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老人家患有三高,再加一个棘手难搞的糖尿病,这一跌险象迭生,仿佛在死亡边緣绕一圈回來。

从那天起,妈妈知道她的健康每況愈下,所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默默开始准备自己的身后事。

最先,她去亲戚开的照相店,冲印不同大小尺寸她最喜欢的照片,交待我们将來就用这些照片作为遗照,和置放在骨龛的人头照;身后事越简单越好,不必跟著繁文缛节,如果沒有多余的帛金,不用刻意花钱请师父念经,开著佛曲就行了,至于亲戚有时间就过来坐坐,一切不必勉強。

另外,我私自为妈妈投保微小的保险金,妈妈再三向大哥囑咐不可动用我一分钱,叫我留著买机票,她说伦敦來回大马机票不菲,请假回來奔丧都要用钱。

俗语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妈妈把后事交待得清清楚楚,到时依照她意思就行了。

老实说,我们三兄弟都很避忌,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接受残酷那天的到來,安慰地说她想多了。我们希望妈妈长命百岁,健健康康一直在家,随时随地可以打电话:“妈妈來开门,忘记帶门锁匙了。”

然而这通电话,终会有一天拨不通。

最后一次回家看妈妈,是在她往生前的两个月,那天她像往常唠唠叼叼生活琐碎事,忽然一本正经认真的看著我说:我已经拖累你很久了,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若赶不及回來无所谓,我会心领会明白,我不会怪你。

我顿时楞住看著妈妈的脸,不知道作何反应,老实说经过上次跌倒事故,我仍心有余悸,一直祈祷,害怕那一天很快到來。

往后接下來好几天,无论是饭后看电视、临睡前闲聊,妈妈不厌其烦,重复性又一再交待后事,直到我飞回伦敦,她的语气、动作已深烙在我心里,不时试著排演著未來。

现在回想起來,我终于了解妈妈的用心良苦,当她预感自己即将离开,便开始张罗一切,到底是发挥女性的坚強,还是慈愛的心不想让孩子操心,换一个角度,她是勇敢面对死亡,而孩子无为能力的不放手,终究还是要把手松开,接受世间的生离死別。

妈妈沒受过教育,识字不多,但天生乐观开朗,遇到任何困难和问题,处事坚決果断,不逊色于饱读诗书的人,她当年那句心领了我明白的,充分流露対我这离乡在外的孩子最好的安抚,至今叫我錐心刻骨,恋恋不舍。

怀念的岁月里比梦真实,它像体內流著的血液,有热度有激励不断循环,告诉我千万別辜负她前的专心致志,无论曾经沧海,历尽多少人间的无奈,要学会看淡看化,无悔地优雅老去。

如果时光可以定格,我愿意停留在孩提的记忆,过著无忧无虑的日子,妈妈也不会老,永远那么慈祥美丽,一直陪伴在身边。

\   庄 益 安

本地旅英作家 /  來自槟城

曾担任唱片宣传/ 编辑/ 填词人

风采专栏/ 家在异乡

善用文字将生活经厉与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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