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烈 焰 红 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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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喜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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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注,已是当下不可多得的修炼,
如今我却在一个喜憨儿身上看到完美的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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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素食档口点咖哩面,眼角无意间瞥到了一个微胖的女孩,以近乎趴伏的姿势,在最靠近档口的桌上拔豆芽。她神情专注,把每一根豆芽凑近眼前,仔细将豆芽头上的黑色帽子剥摘下来,不急不缓,手指起落间,豆芽根根分明。
不一会儿,老板娘唤了一声,她便起身把咖哩面端给我,捧着一张殷殷笑脸,叮嘱我说:“小心烫唷!”
“唷”字的尾音拉得很长,有些娇嗲,声音却是诚恳温暖的。
我和她素昧平生,尤其在这喧嚣的咖啡店里,来往的人潮如江湖,热络却又互不干涉,然而这四个字却让我觉得窝心,感觉被特别照顾。突然有个奇异的想法,这一碗卖相普通、配料单调得一目了然的咖哩面,想必很好吃。
我抬起头,和她四目相投,心海有些起伏。原来,她是一个喜憨儿。
“喜憨儿”这个词汇,是我从台湾那里挪借过来的。这之前,在我的词库里,它叫“大种”。
在我家乡,唐氏综合症儿都被称为“大种”。“大种”并不大,反而极其渺小卑微,它是迟缓、笨拙、呆滞……诸如此类,只长肉不长心智的代名词。我也尾随大人左一句“大种”,右一句“大种”的叫着那些同龄孩子,也许不带恶意,却也不知这其实是轻蔑,语言的霸凌。没有人纠正我这样的行为,告诉我多年以后将为当初这种无知的举止自责惭愧。
然而眼前的喜憨儿夺去了我当下所有的思绪,她彬彬有礼,跟每一个客人打招呼,甚至不吝于给予拥抱,每一个客人都是她的朋友。她有一头亮丽的长发,还绑了辫子。剥完豆芽后,她清空了桌面,然后从包包里掏出了书本,萤光笔,伏在桌面上写字。
我走近一瞧,发现她在描红心经,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从左边写起,横撇竖捺勾,用尽全副的心思,在笔划游走间书写。
我赞叹不已,要求她把描红本借我看,我翻了翻,书写过的每一页,有时用萤光黄笔,有时是金色墨汁,每个字都是方正不逾矩,寸步挪移有度,无有瑕疵。
专注,已是当下不可多得的修炼,如今我却在一个喜憨儿身上看到完美的展现。这个孩子,让人疼惜,她的笑容,让人少了戾气。我从车上拿了一副自己写的书法心经送给她,跟她说有一天也要用毛笔写哟!她笑笑合掌:“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我也回一个礼。美好的星期天早上,我遇见了喜憨儿,遇见了菩萨。
\文\ 许 裕 全
出生成长于霹雳州班台渔村小镇,留学台湾,曾在农牧渔业打混经年。
喜欢文字的恬静美好,坚信它温柔的力量,可以稳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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