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极简，不是你的 (叶伟章)

【  4 5   度   天   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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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极简，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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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简是什么？

想来定义还是因人而异，

有人主张家里得空无一物，

有人认为是少买多丢；

友人说，

极简是午后一杯咖啡与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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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会分开，原来我忘了告诉你关于2016年的转捩点。

(对呀，忘了。)

那年我四十岁，主持了一场告别式，友人的告别式。结束后我在床上瘫躺了好几天，以着颓废之姿浸泡在莫名的情绪中。

我中学时曾创作过一部戏，名字给忘了，主题是如果生命只剩下24小时。

（如果我的人生，只剩下24小时……）

我于是从床上弹跳而起，开始着手收拾那凌乱不堪的房间。真的凌乱，书桌上堆满了我记得的以及我不记得的杂物；两年前离职时从公司搬回来的两个大箱，也一直囤在客房里。其实那是常态，不管是办公室还是书桌，无论是学生时期或进入职场以后，我的生活从不曾有条理。如果前同事看见我现下的书桌竟只有一台电脑，想必会讶异无比。

（我娘已从讶然，到冷眼等着复乱，直至后来终于相信她儿子真的变了。）

那时我并不知道什么断舍离、什么极简主义，就只是地毯式的一件一件物品检查——在需要与不需要之间，在喜欢与不喜欢之间——审视的是物件，却也是生活。

（我是一棵树，长坏了的树，失序的枝桠，张狂的蕨，肆无忌惮的藤蔓……）

（所以这些年来，我其实从未认真与自己相处？）

丢了两大袋垃圾后，我一鼓作气地连带抽屉、衣橱、书柜等也一并整理了一遍。当然是超过24小时的；也当然，我的生命原来不止24小时。于是我又思考，如果某日我突然离世，阎罗王问我人生有何遗憾，我会如何回答？

（朋友问我，为什么是阎罗王。）

剧场吧。没有继续创作舞台作品，应该会叫我感到遗憾。然而如果只是坐着思考，恐怕再多二十年我也还在原点，遗憾终究还是遗憾，那倒不如起而行来得实际。可话是说得轻巧，三日不弹，手生荆棘，何况我停滞了十余年？我凝视着自己，清楚看见了一道坎，一道来自别人眼光的坎。

（末了，原来我也只是个懦弱的家伙。）

我的极简，是把多余的枝桠剪去，当然也就包括了所谓的眼光。于是，2018年，《时间 · 远方 · 白乌鸦》上演了。

后来我在社媒上看到铺天盖地的断舍离、极简主义，才发现自己原来已在无意间住进了这国度里。极简是什么？想来定义还是因人而异，有人主张家里得空无一物，有人认为是少买多丢；友人说，极简是午后一杯咖啡与一本书……

我不以为然。于我，极简是纯粹，是减法，是美学，是自我的对话。

（奇怪，那么重要的事，我怎会忘了与你说呢？）

或许（当然，只是或许），那是因为：我的极简，永远不会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