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内 在 宁 静 ·
有人告诉她,她的音声像山谷之音,她却形容自己的音声“像回到家的感觉”。
“有两种音乐,一种是让你短暂离开你的烦恼,另外一种是让你好像回到家的感觉。家是一处非常放松的地方,在这里非常自然,你不需要伪装,回复真实的自己,你不需要期许自己每一刻在最好看的状态或最好的容颜。你也没有恐惧谁在排斥你。这是一种内在的宁静(inner peace)”
专访 · 欧芙伶  /  摄影 · 一如
美好磁场的音声,在露水的早晨,在一壶雪山冷菊里缓缓流转。大悲咒能唱到那样真的没有多少人,有时候像山河转弯的时候,潺潺的滑过,以为水到尽头,却又转了一个小湾,蜿蜒而上,与天空白云相遇,山河流传,却又迅速离去。
安静的坐着,只有阿尼的音声,时而婉转,时而低沉,很慢,很沉,很。在一首大悲咒里,你真的发现生活其实是可以慢下来。
这就是阿尼琼英卓玛给我们的一些思考。
我曾经访问过阿尼,当时她来大马开小型的梵呗分享会,访问地点在竹巴中心,那时候她没有这么忙,那次的访问,受益良多。印象中她一直微笑,在挂着藏传图案的门帘里,有点像前世。她的微笑,她的慈悲。
这是我第二次访问她,她越来越忙碌。不管是早上已接待多少人,或者前一天,一下机,完全就没有停过,但是奇怪,她坐在那里就会带给你很慢,很安静和祥和的磁场。

只要活着就是好的业
阿尼,您怎么看自己(业力)?
“在当下我觉得我有很好的业力,第一,在上次泥泊尔地震发生时,我发现我还活着。所以我可以说地震没有影响我。而且我还可以的去帮助其他灾民。在业的角度,因为我过去的业,我平安,安全,我也可以在我的状态下去帮助其他的人。其他一些人,因为过去的业,加上贫困,所以承受起来就比较辛苦,但是不能说这是他们的灾难,他们也会有很多助缘,房子倒了,有人来帮助他们把房子建起来,比他们先前的还好。”
“什么是好的业力,或不好的业力,在于你的决定。如果说因为他们过去所造恶的业,才发生地震,这都是不对的和不公平的。”
“有人的屋子倒塌了。他们获得一所房子的,但是也有一些人,地震中房子完好,他们自己把房子弄坏,以便获得新的赔偿。”
在地震中失去很多生命,这是不幸的事情,那些活下来的,要珍惜。”
在地震中,当很多人在用业力和因果去衡量的时候,阿尼反面教材告诉我们,只要活着就是好的业。房子毁了,有人建一所给你,那也是好的业。不好的业是当下的造作,屋子没有倒塌,人为去毁了。

只有慈悲和爱才能疗愈
“很多人问我的梦想,我的梦想就是人们不需要担心住在那里,那里才可以获得足够的食物。
“不要害羞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特别是在尼泊尔,女性往往没有同等的地位。”
打从小时候,阿尼就知道,她需要照顾弟弟,烧饭,做家务,他们只能做这些,而没有机会受教育。
她的父亲常常对母亲暴力,小时候,她看到这些种种,让她决定不要走入婚姻而遇到同一种类的男性。
直到她出家遇到她的上师,让她知道恨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 柠 檬 芳 香 ·
“当你听到大悲神咒的时候,就像柠檬芳香一样,你内在的慈悲会从水果表皮掺一些出来。我是说如果你很用心去持咒。但是你的脑筋乱转。这我就不知道了。就好像你要穿针线,你必很专注才能把线穿过针孔一样。”
“最好的方法就是去爱,只有慈悲和爱才能疗愈。”
“很多的爱,无条件的去爱。这是我的体验。我相信其他人也是的。”
“我没有计算过多少时间才走出来,我相信是逐渐的,缓缓的,今天当我回头看年轻的时候是那个我,当时的我是多么的气愤,受伤和恐惧。今天我重看自己,那是一个快乐的人,我会继续在慈悲的功课上精进和修行。”
“可以谈谈和父亲的最后的相处吗?”
“我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当他往生前,我们的关系变得非常美好,我有机会好好的照顾他,让他看到我对他的好。”她笑了:“非常微妙的,我们的角色“调换”了,我变成他的母亲的角色,他变成我的小孩的角色。”
“父亲最后离开时,他说:“我很欣慰有你这样的一个女儿”。你知道吗,他这样说时,我发现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他欠我的,我欠他的业,最后都清楚明白了。我们之间的业债也还完了。”
我们和一些亲近的人的业缘,甚至是偶像,中间也有一些业债的关系,你才会崇拜他,更何况是父女的关系,阿尼明白父亲当年不能控制的暴力行为是一种病,不管是医学学名“解离性身份障碍”还是佛教说的共业,在最后那一刻,微笑面对,所有的不适都在那句话里圆满,画上句点。
“我不能解决所有众生的问题,因为每个人有自己的烦恼,但是我也深信,慈悲与对人好很大的力量,我相信这些能疗愈我们。”

我希望我的音乐是一颗止痛药
阿尼非常贴近她的母亲,这个贴近是心的贴近,可能比爸爸多一点,在谈到妈妈时,她眼里有一层薄薄的雾光。“我的母亲死于肾病。”
“是的,阿尼,上回访问您时,您告诉过我。” 
那一次,访问完隔天阿尼回去尼泊尔,我和一位师姐去送机,在机场餐厅只有我们三个人,阿尼缓缓喝着茶,谈起她的妈妈。她对妈妈,有一种心疼的心情。妈妈在那个传统的国度里,妇女都普遍受到歧视,她心疼妈妈在传统里受了一些苦。
那一次的谈话,让我觉得很温暖。很多人以为出家人出家了,就是离开六亲眷属,其实出家反而更能在亲情里圆满和升华。
今天阿尼谈到妈妈,感觉还是有一种心疼,“母亲在最后阶段时身体非常的虚弱,尼伯尓没有肾賍医院,我没有办法拯救我的母亲。今天我以母亲的名义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病人。也许是孩子的妈妈,或任何妈妈的孩子,我很安慰。我有了一间肾脏医院,虽然它不大。但经营得很好。”
“这是我过去的经验,我的社会,特别是我童年的时候,我看到的一些情况,更重要的是我意识到潜在力量--我的声音,我希望用我的音声去帮助没有办法说出来的心声。用我的力量,看看是否可以改变尼泊尓妇女和这些女孩子的命运。”
“我希望我的音乐是一颗止痛药。我所进行中的计划,它也是止痛药。” 
您到全世界去演绎大悲咒,您吸引了世界,您的感动和期许----
“他们告诉我听我唱诵大悲咒是很美好的感觉,他们说给他们带来轻松、平静,心意清明。其实唱诵的时候,我也是在禅修。我会闭上眼睛。有些人听了会流泪,流泪不一定是悲伤,流泪是因为来自内心的喜悦。你知道吗,当我们内心有很深的慈悲时是会流泪的。或者非常快乐的时候,泪水是会流下来的。”
“微笑是一点点的快乐,很巨大的快乐,我们也会流泪。”阿尼微笑说起一点和很多的其中的差别。
我和阿尼说。我们一般人动力不强,快乐的持久力不够。只能维持一下下。
“每一个当下都是改变的。即便是短暂的动力,也是好的,只要恒常去做,不间断的做,也会很长。(快乐的持久力)”

· 我 是 僧 人 ·
“阿尼,您曾经深爱过(fall in love madly)吗?”
“我不能说我在这种状况(fall in love),但吸引是很自然的事情,即便我是一个僧人。但是我会告诉自己,这是我所要的吗?不是的。这不是我要的。我会停止去想这件事情。”
阿尼的回答,让我进入思考,如果因为短不去做。那么长是怎么来的。生命是一种创意,创造自己的内在小小但肯去做的美丽。
有人告诉她,她的音声像山谷之音,她却形容自己的音声“像回到家的感觉”。
“有两种音乐,一种是让你短暂离开你的烦恼,另外一种是让你好像回到家的感觉。家是一处非常放松的地方,在这里非常自然,你不需要伪装,回复真实的自己,你不需要期许自己每一刻在最好看的状态或最好的容颜。你也没有恐惧谁在排斥你。这是一种内在的宁静(inner peace)”
“就像我们行走在山林里,在山林里和花园散步,感觉还是不同的。你在花园散步,你虽在享受但不能尽兴。你会一边走一边想,这株植物要裁剪了,那株植物可以留下,另外一株要搬走。一定要这样或那样,你心中有这样的盘算。”
如果我们走在林中,那感觉就不一样,不论是大丛或小丛的植物,你在里面因为不起分别心去区别这高的颜色比较美,这矮的比较不美,正因这样的不起分别,内在就会平静。植物没有人干扰,可以和谐生长,这就是大自然,所以在大自然里,感觉整个磁场是和谐的,会让你感觉平静。
“回到家”的感觉如置身大自然里。回到自己内在。”
阿尼的回答里,有一些很好的启示。计算,心有所作为,是让我们寻找内在的平静的障碍。
“您常去林中吗?”
“一有机会就会去。这个机会不太多。”,越来越忙碌的生活,不容易感觉孤独,她笑说,不但不会孤独,有时候还很拥挤。”
拥挤的时候,内心却感受到无比的温暖,让你走下去。世界的温暖常来自一个小小的举动。
“通常我们付出一些才会得到一些。但是我看到的,却不是这样。比如邵居士(天鹅牌基金会创办人邵美莲)两年前,我还不认识他们,他们却在新年这样重要的节日里,应该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却老远来尼泊尔探望我和孩子们(阿尼在尼伯尓成立比丘尼福利基金会和成立阿尼度母(Arya Tara school)学院,让年轻的比丘尼获得良好的教育。)看到居士无条件的爱,我会很感动。我没有东西给他们,而他们却给了我很多,他们花费很多钱去筹募2006年一月三日的慈善演唱会,这是我没有意料到的。” 当她说这些感动的时候。我可以感受到她的感性。一如她感性和磁性的音声,自然和舒服。
“感动我的地方,很多,有很多人对我好,有时候我看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这些生命的喜悦,也会很感动。”
“您相信命运吗?”
“我相信命运,但是业力不是不能改变的。就好像你打桌球,你打了一杆,没有成功,但是你可以再打一杆,把先前的那一杆缓缓的推进洞里。当前的行为可以改变过去的业因对现在的影响。”
“阿尼,您曾经深爱过(fall in love madly)吗?”
“我不能说我在这种状况(fall in love),但吸引是很自然的事情,即便我是一个僧人。但是我会告诉自己,这是我所要的吗?不是的。这不是我要的。我会停止去想这件事情。”

谈谈您每日的修行(身口意)----
“要觉察你的想法,好的念头,说好的话。尤其对家人要好好说。重要是不要伤害他人。”
“大悲咒的功德力,那是一种什么力量?”
“就好像柠檬一样,表皮会溢出水果芳香。”
“当你听到大悲神咒的时候,就像柠檬芳香一样,你内在的慈悲会从水果表皮掺一些出来。我是说如果你很用心去持咒。但是你的脑筋乱转。这我就不知道了。就好像你要穿针线,你必很专注才能把线穿过针孔一样。”
当您谈到快乐的时候,您说到接受,是怎样程度的接受?
“接受不是银牙一咬的接受,而是在众多的困难里,在不理想的条件下,你选择看到比较好的部分。”
我们的情绪像孩子,要如何来去?
“生气时不要跟随它,它来了,它会走。不要跟随。(念头)。我们是常常把生气停留。愤怒就像火把,你不要抱着它,它会烧到你。”
“你要觉察为什么生气,如果那理由很充足,如果不是,有什么理由要拥抱它。”
做为一个文字工作者,该如何下笔?
“文字是很有力量的。想想一篇文章,可能一万人在看。会照成怎样的回响,都是有因果业力的。”
“你在做这件事情时,读你文字的人会受益。不要害怕。只要很负责的去写。重要的是心意很清明,你说什么不重要,你怎么说比较重要。你可以说一些负面的事实,但是温柔的说。”

“微笑是一点点的快乐,很巨大的快乐,我们也会流泪。”阿尼微笑说起一点和很多的其中的差别。
[  后 记  ]

寻找前世的袈裟
记得三年前访问时和阿尼提到我曾经有一回在参加身心灵的课程,在静坐时看到一个现象,上千位穿着藏红藏袍的人在山谷里静坐。也看到细细的阳光从石缝隙里照下来。虽然很多人,四周却非常的安静和祥和。
阿尼听了就说,“你说的环境有点像我的加德满都的寺庙。”这次访问,我忽然想起这个环节,问阿尼有什么讯息吗。阿尼笑说,我不知道有什么讯息,如果你还没有到过尼泊尔,或者是时候要去一趟。”
也想找一天不那么匆忙时要到访尼伯尓。早上露水初醒,围绕在寺庙群中,浩瀚的诵经声浪,特别特别的喜欢这样的气氛。
也许,在寻找的是遗漏在前世某个心灵角落的袈裟。

取自《慈悲》第9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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