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是我闻监狱经 |
监 狱 经 之 感 想 篇
给他们机会吧 !?
未踏进监狱的人,对“它”充满神秘与好奇;但对罪犯而言,它充满了畏惧。从监狱出来的囚犯,对它只有愤限与排斥。
还没听说过囚犯会感恩和醒觉于监狱改变他的一生,只听到人们都赞许“监狱是罪犯最佳惩罚之地”。
人们很难体会建造牢狱的苦心与宗旨,而现代监狱,亦失去道德的感化,往往只着重以嗔止嗔、以毒攻毒的方法来对待囚犯。不再讲究情、理、法及处世待人的原则,或以慈悲来感化他们。他们唯有在黑暗中,彼此相互利用培养嗔念,增长监狱内更多的问题。
生死挣扎孤独路
设立监狱的原意是使受刑者在某段时间内悔改向上,重新适应生活,加以感化来减少社会问题。可是目前情况反而使问题丛生。由此可见,错不全在犯人的恶习,而是监狱已失去当初建造的本意。而警官与狱卒也不很明白本身的任务,有些还直接向囚犯传达“死”讯,没给予他们精神上的支持、鼓励与劝慰,甚至对正法在即的死囚所作的最后请求都不肯通融。仿佛给予同情和希望不是监狱的责任,决定死亡才是他们的最大任务。
我觉得现代监狱的行事政策,应当著重于教育和感化(包括警官、狱卒与囚犯),尤其更应重视宗教的宣导。藉着宗教的慈悲与智慧,使误入歧途者都能潜移默化的受薰陶,认清并肯定自己,进而重新改变,走出一条崭新的人生路。
另一方面,许多局外人别以报复与嗔恨来看待囚犯。常指责罪犯的错,却难体会囚犯在面对生死挣扎悲痛时渴望的一声问候,些许关怀与鼓励,宽恕与谅解。
当这种盼望变成失望时,他们就会产生以下心态:
“我不值得人们关心我、宽恕我、谅解我。”最终自暴自弃,更致使他们向法律与社会秩序挑战,回归飘泊孤独之路。
其实罪犯的心境背后都隐藏许多心酸无奈,若要叙述,相信可以撰写另一篇“如是我闻监狱经”。
“雪中送炭没人做”,“落井下石千夫指”的情景随处可见。犯罪者本身出现问题,是需要即时给予关怀、协助或补救。若是一昧执行以嗔止嗔的教育,只能使问题在未获解决或减少之前更见恶化。所以我始终认同并赞扬佛陀“以嗔止嗔不能灭嗔;唯有慈悲止嗔,方能解决问题。”的说法。这就是所谓慈悲的教育与感化了。
另一点,任何人应当怀着一颗宽恕的心,才能让囚犯们重振自我改造的勇气。所谓:“犯错,凡人矣!宽恕,圣人也!”其实宽恕这个意念,任何人对它并不陌生。父母、教师及宗教界都经常这样的勉励,要“宽恕他人,忘怀己论;往智已矣,既往不咎;左颊受击、右颊迎往;化敌为友,重续旧好。”
大监狱与小监狱
监狱对我来说,即不神秘也不好奇更无畏惧。并非我视犯罪如无物,出入监狱如住旅店,而是因为自己有一颗“悲有情”的心。
在我的人生观里,凡夫俗子皆离不开人世间的忧悲苦恼。只要内心存在着烦恼,必然有犯错的机会。一个人犯错,往往因为烦恼的逼迫。不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是“心在贪嗔痴中,身不由己”。
世界上许多有理智的人,他们也会犯错。犯错的根源除了知见不正外,情意波动是另一个因素。情意是靠“改”靠“训练”而得清净,“知见”是靠多听多思而建立。由此可见,智与情是相辅相成,可两者之间偶而也会不相应。
一位受过神学训练的基督教徒因涉及“一点红”分尸案而举国轰动。我们不能说他知见不正,或因为知见出问题而犯错。应该说他的情意在烦恼压迫而身不由己下犯了错,毕竟最后他还是懊悔自己的所做所为。
总而言之,一个人只要犯错,其内心必然离不开:
(一)发现自己的错误,畏惧自己、苛责自己。(二)畏惧别人的苛责。(三)畏惧受到法律的惩罚或别人的报复。(四)畏惧自己死后会堕入恶趣当中。
广义来说,囚犯即指犯错的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是人,谁都有机会犯错!囚犯无所不在,并不只限受困牢狱中这一群。只不过我们在外的空间较大,他们的空间较小而已。真正充满神秘、诡异与可怕的是我们这颗心。关在牢里的,顾名思义是犯错的罪人,而外在的“人”,某些透过善变和人面兽心的伪装,才真正的难思议、难预测、难捉摸。
所以我对监狱的囚犯并不神秘、好奇与畏惧,反而感觉亲切和真实。因为他们不再伪装、不再善变却是真情流露。
他们肯坦承自己的错、肯发露真诚的忏悔并下决心悔改。这份改变并非受我感化,而是他们在佛陀、佛法、僧伽中找到了真正的答案与归宿。
例如在槟城监狱的两位囚友:祖荣与福成、加影监狱的受刑者:钟武、继昌等人,佛法是如斯深切的影响着他们。而他们在牢内发心所做的种种行径,包括宏扬佛法、带领共修,都是很令人感叹惊讶的。
迷失时,他们坏得透顶;醒悟后,他们好得彻底,不再为自己找藉口。他们在真实中充满了人性,所以我常喜欢称囚犯们为“佛法的觉醒者”。
从深入监狱与囚犯接触乃至书信往来,我更肯定他们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而并非无可救药。他们期待治疗的药方,只是外人不愿抛开固执的枷锁:“犯一次过,永是罪人”这论调,不愿伸出援手给予他们希望,让他们在绝望中醒觉、站起来或安祥的离去。
无可否认,要彻底悔改根源在囚犯本身的自我醒觉,然而毕竟很少人能不依靠外在助力,升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坚强力量。
人总有脆弱的一面,囚犯们敢于犯错,却不够勇气和力量去改过;外人有勇气向上向善,却不敢犯错。既然我们有勇气向上向善,为何不借此给予囚犯们一种助缘与鼓励,皆共向上向善呢?这就是“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精神。
佛陀说:“没有善根之人,令他生起善根;已有善根之人,令其增长。”而不是“未生善根令不起,已生善根令熄灭。”
皆因他们没佛法
在渡化监狱众生的过程里,也会有人发心参于,只不过是三分钟热度。而且都抱持同一论调:“犯人难教化、难调服、本性难移,别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
其实我们用多少时间去了解囚犯?对他们又提供多少方便,灌注多少爱心与关怀?须知囚犯是聚集在诸大恶人之处,不是诸大善人之处,我们对囚犯的要求与期望原本没错,问题在我们的恒心与耐心不够坚持,只顾看到成果却忽略了囚犯们的努力,更何况他们是处在这种“佛法难闻,善知识难遇”的境地。
佛陀是位圣者,但我不敢武断的说:“听我一席话,开悟在当下。”况且佛陀还说:“我不说一切人最初便得到究竟圆满智慧与人格,然而渐渐学习,渐受教诲,自我反省与检讨,才渐渐初得究竟圆满智慧与人格。”这是值得我们学习与醒觉的。
没人愿意自甘堕落,囚犯们只是缺乏助缘与坚定的心力。佛法有说:“改变靠自己,没人能代替。”但佛陀并没有否认“助缘”的重要性。
虽说路是人走出来,任何成果都由自己承担,谁也无法代替。但问题却出在依什么方法?选择怎样的一条路?以那些知见作引导?这就是佛法所强调的“自依止,法依止”。前“自依”本是自家的事,后“法依”却要通过善知识的指导和协助。总而言之,这个助缘除了囚犯们自我摸索外,外人的发心与协助更为重要。
佛陀说得对:“能忏悔者自清净,能发露忏悔者更是具大善根者。”因此,不能接受他人忏悔的人,其行为比犯罪者更愚痴。
有一句话说:“罪过再大,只不过一个悔字;功德再大,不过一个信字。”由此可见,这句话更肯定佛陀的教诲:“常见别人过失,常执他人错处,内心易起愤恨与排斥,此人要论修道断烦恼谈涵养,还离得远。”
真正有慈悲心的人,在见到犯错者或囚犯们的当下,必会生起宽恕之心。毕竟犯错者在因果报应上肯定躲不过,心理上必然也不安,名誉上更是一败涂地,前途一片黑暗。
朋友个个远离排斥,他们的生命有了污点,生活充满了恐惧、内疚和羞耻。假如我们能深入的想想,相信我们不只培养出慈悲心,甚至会熄灭我们的填心。
法律是无情、僵硬而教条化的,但其目的是仁慈。它的设立主要是稳定社会民心。我们不能说法律太严,只能说它治标不治本,只能怪囚犯因一念之错换来重大的惩罚。
人生是短暂的,能在这短暂旅程中,不在世俗幻象里迷失自己,尽心尽力去培养慈悲与寂静,至少也能在短短的人生中养成一颗菩提心。
随缘往牢里钻不为什么,只愿飘泊者别再孤独。法律无情,但我有情;众生无心,但我有意。
别让他们再孤独,因为他们心中没有佛法,没有方向。
愿他们不孤独,愿他们心中有佛法,找到真正归宿。
这条路曾经被社会忽略,荆棘遍地,但我会尽心尽智开辟它,当然更渴望有多几个人来一起陪伴。此路虽远,却阻挡不了我的心,身体有时觉得很累,却累不了我的心。我只想做飘泊者心中的一盏明灯,灯虽小,至少能照亮旁人。
众生无尽,愿力也无穷;愿无穷,缘也无穷。只要谁有愿,此人便会有缘;只要有愿有缘,便能如愿,找到真正归依处,心不再孤独。虽然仍有许多众生未能见到三宝,但我愿意尽力来成就众生之意宏扬三宝,使天下有缘者找到心中的归依处。
别让飘泊者再孤独,这盏微弱的监狱之灯,需要你我他共同延续,更需要大家来守护。犯错了可以重新再改;若没有佛法引导,再怎样改也难上正道,活着也只换来一片昏暗的路程。
文 / 开 照 长 老
开照比丘,1963年出生于马来西亚怡保,于1987年在槟城洪福寺出家,再到泰国受比丘戒。1987-1990就读于马来西亚佛学院。现任马来西亚沙巴寂静禅林长老团成员,并身兼新加坡护法苑的宗教导师。
1988年开始走入木寇山槟城的监狱,与囚犯谈话、讲经。四年后,在一群死囚的要求下,他来到了加影。每周一早上九时,他将准时出现在加影监狱。在几十年的监狱弘法,他的慈悲不知软化了多少身陷囹圄,手脚戴着重重镣铐的硬汉子,进而皈依佛教。
开照法师除了到监狱弘法, 也常被邀请到国内各大专院校主持佛学营及举办静修营、禅修营、护法营、短期出家体验营, 渡化青年学佛。他的连珠妙语源于他的慈悲和智慧的修持,更来自他非凡的关怀人间的丰厚阅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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