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 常 心 】
＼
听见叶落的声音
＼
我默默地听着，
原来母亲都留着这些，不舍不弃。
“Come back （回来了）”
同时意味着人生战场上也继续“Combat”，
像浴火凤凰展翅一般，
母亲终于敢拥抱这些与女儿共同的回忆了呀！
＼
随着正夯的“我是一颗小呀小苹果~”音乐旋律，搭配超逗的舞步，新郎新娘进场了，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外甥阿武的结婚典礼正式拉开序幕。一时之间往事历历，小时候的情景浮现眼前，记得阿武的弟弟阿诚出生时，妹妹将阿武托给母亲接回家中照顾，不知是否换了个环境不习惯，还是想念妈妈，夜里哭闹不止，连堪称老手的爸妈都束手无策，差点动了怒，我急忙下楼将阿武接过手来，使出十八般武艺连哄带骗，却仍然哭闹不停，几经尝试，才发现让阿武趴在我背上，这招十分管用，终于安静了下来，那一夜，他就这样一动也不动的在我背上睡着了。对比眼前帅气高大的新郎官，真有今夕何夕之慨。
现场人声乐声不断，台上新娘新郎分享着人生各个阶段的精彩照片，突然话锋一转，外甥感性的说：“今天婚礼上原本有一位我一生最重要的人在场，那就是我的母亲，但是她今天缺席了。”他语音微哽稍顿了一下后继续说：“很希望今天的喜悦，能跟她一起分享。”突如其来脱稿的台词，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僵在座位上，怕一动眼泪就会流下来，我回头看了母亲一眼，今天母亲刻意的打扮，身影优雅，望向远方的眼神若有所思，暗自庆幸着，重听的母亲听不见这一席话。是的，阿武的母亲，我最贴心的妹妹，母亲最钟爱的女儿，已经离开多年了，妹妹的辞世，一直是母亲难以承受之重。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得知妹妹生病的消息，我震惊无比，相对于母亲娓娓诉说的淡然表情，让我错觉不是一件大事，没有想像中严重，但那也是我见过一向坚强的母亲最落寞最无助的神情。
妹妹读的是有百年校史的教会学校，她曾提及，校庆时许多上了年纪的学姐，气质优雅仪态从容，回到母校看着一群年轻的学妹们，四处奔跑横冲直撞，殷殷的告诫道：“日后我们都要为人母亲的，要记住遇到事情切不可慌张，因为你们必须是一家人的精神支柱，否则家就乱了。”妹妹如是分享着，也一直奉为圭臬，生病后，人前人后坚强的模样令人不忍，心事与眼泪也只能在母亲面前才得以尽情的倾泄。记忆中有一阵子妹妹住校，曾偷偷溜回家洗澡，结果被学校逮着，要记过处罚，通知单寄到家里，母亲二话不说，直奔学校校长室，一路上老师、教官层层拦阻劝说，母亲哪里予以理会，非见校长不可，直呛道：“我原本一个乖乖巧巧的女儿，送到你们学校，可是你们却把她教成，违反校规非得记过不可。”“记过可以，校长您得先引咎辞职下台，负教育失败之责。”一席话铿锵有力，有够强词却又夺理，惹得旁观的老师同学，啧啧称奇哭笑不得，凭着母亲母夜叉式的据理力争，一支小过凭空给没收了。
几个孩子一向跟母亲很亲，妹妹身为家中唯一的女生，宝贝之余，可是跟母亲有着革命式的情感哩！前些时我十分喜爱的一位偶像歌手走了，逐桌敬酒时，有熟识的宾客问起：“心中一定很痛吧！”待回到座位上，我又起身趋前回他说：“嗯！但哪有失去妹妹痛呀！”彼此握了握手，相互拍了拍肩，交换一个了然于心的微笑。天地之大竟容不下我唯一的妹妹，我曾经好长一段日子如此怨怼，更多担心母亲不舍母女连心难以走出阴霾，前阵子见到母亲穿上一件好久没穿的长T-shirt，上头印有凤凰展翅的图案，那是当年父母亲第一次香港行买的，妹妹喜欢则要了去，却在生病后交还给母亲，母亲手上的一只白金戒子，也是妹妹在病榻前卸下给母亲戴上当作纪念的，“那戒指原本以为早丢了，没想到又找了回来！”母亲语带哽咽却又欣慰的说着，我默默地听着，原来母亲都留着这些，不舍不弃。“Come back （回来了）”同时意味着人生战场上也继续“Combat”，像浴火凤凰展翅一般，母亲终于敢拥抱这些与女儿共同的回忆了呀！拥抱过去，同时也拥抱现在。眼前新郎新娘过来敬酒，即将展开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母亲给予这一对新人最深的祝福，眼中散发着熠熠的光彩。生命荣枯如四季更迭，有情天地五光十色，终究要还诸天地。叶子落了，我听见叶落下的声音，旧的枝桠会长出新的芽，相信伤痛会随着时间淡化，正视着每一道疤、每一道痂，都是人生一场场战斗烙下的光荣印记，也是强者的徽章，让我们不再害怕，更有勇气面对明天。
＼ 文 ＼ 罗 瑞 晓
来自台湾， 业余作家，爱好诗、歌与散文创作，用心记录生命长河的点点滴滴，体悟和感动，日常原来都是不凡，但頋海内存知己，珍惜你我，以文字结缘。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