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土鸡


我向来六点半起床,被盗窃的半小时让我心情不好。也好,早起的虫儿不刷牙但要刷脸书,把昨夜关机后的——那些远离颠倒梦想究竟为了什么不睡觉的僵尸先生小姐们的晚安,皆回以早安问候,白天黑夜一线之间,普渡众生。


我不养狗,但我住的这一区好狗的人甚多,简直是一街忠烈。

每天傍晚常见他们或抱或牵,主人刷手机,狗随兴拉屎撒尿,碍人不碍己,主仆尽欢,自私缺德莫此为甚;夜半只要听到群犬起而吠,大概知道垃圾车来了。

万绿丛中,却出现了一只公鸡,每天在屋后树丛间悠闲的啄食沙粒。

公鸡绝不是这区住户的宠物。笃信天地风水的朋友对我说,这是一只谢土鸡。

谢土鸡不姓“谢”。据说是新居入伙或乔迁,答谢土地公等神祇保平安的祭品。入屋后,烧完金银纸,在鸡冠上割一道血痕后放飞,任其生灭,是不能劏来煮食的。

有了这免死金牌,它活得五颜六色观自在,天天五蕴皆空肚子饿。早期毛孩们将它视为天敌,追之猎之扑杀之,无不除之而后快,每次吵到鸡飞狗跳不知东方之既白,让它惶惶提心吊胆,后来干脆把自己吊挂在树上,狗在地鸡升天,居高临下,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在我窗外喔喔叫。

我向来六点半起床,被盗窃的半小时让我心情不好。也好,早起的虫儿不刷牙但要刷脸书,把昨夜关机后的——那些远离颠倒梦想究竟为了什么不睡觉的僵尸先生小姐们的晚安,皆回以早安问候,白天黑夜一线之间,普渡众生。

看,我活得多么不垢不净,体重只增不减。

周休二日时,会和谢土鸡近距离接触。发现它每到八点,惯常在我后院讨食。即便后门关着,它咬定青山不放松,一定要啼到世纪大灭绝才罢休。我佛心啊,不忍它啼血以死明志,常喂以三高的零食赎罪,日久有功,看,它现在已经胖若两鸡了。

今天和它相遇,差点儿认不出来。幸好它的斗鸡眼认得我手中的三高零食,低头对我咕咕,咕咕,久违得像老朋友。

小时候家穷,得靠蓄养家畜帮补生活。喂鸡时,妈妈总会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鸡便闻声而来;喂鸭时则弹舌哩哩,哩哩,鸭群摇着大屁股拢聚;喂猪就不必,见人一到,全都骑上栏杆,好像随时要冲出来的样子,吓死宝宝。

于是,这只谢土鸡,就成了我休假时美丽的风景,睹物也思人,岁月就么过去了。

\ 许 裕 全

出生成长于霹雳州班台渔村小镇,留学台湾,曾在农牧渔业打混经年。

喜欢文字的恬静美好,坚信它温柔的力量,可以稳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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